1.

看着镜子里那个无精打采的女孩，甘雨狠狠的拍了下自己的脸。

就像梦一样。

昨晚的一切实在是太过“虚幻”了，虽然不愿意相信，但那些确实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事。

即便只是演戏，但还是觉得很离谱：跟那种家伙谈恋爱什么的，实在是太疯狂了，可事已至此，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要是当时直接告诉老师自己行动失败，或许也不用这么遭罪了。尽管还在纠结，但表上的指针清楚的提醒自己该去上班了，甘雨胡乱的叼了片面包，便匆匆的向公司赶去。

“甘雨，早上好啊。”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今天办公室里的气氛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诡异，同事们的眼光也非常奇怪，但甘雨还是努力的装出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开始准备今天的工作，可没过多久，一个憋不住的同事就笑嘻嘻的凑了上来。

“甘雨，昨晚感觉如何？”

甘雨抬起了头，一脸的茫然。

“什么感觉？”

“嗨呀，你就别装了，刻晴小姐那样冷淡的人，你是怎么‘征服’她的？”

虽然很想冷笑几声，但甘雨还是保持着一副耐心的样子。

“你误会了，我们只是同事，昨天吃饭也不过是为了交流一下最近的工作。”

这话倒也没错，正巧她和刻晴因为工作原因最近被安排在了一起，想想倒也是巧了。对于这种滴水不漏的回答，那些好事的同事们显然非常失望。

正当甘雨以为终于要结束了的时候，同事仿佛突然间发现了什么似的，惊喜的问道。

“甘雨！这个choker是刻晴送你的吗！”

就好像嗅到了鲜血的鲨鱼一样，旁边那些竖着耳朵的人“呼啦”一下全拥了上来，好奇的打量着那个黑色的项链。

“哇，这个choker好好看！材质也好棒！是什么牌子的啊？”

“没有标签呢，难道是私人订制？”

“肯定的啦，刻晴小姐怎么可能买那些大街上的货？”

甘雨险些昏过去，可她却没办法解释，总不能说“我脖子上的是炸弹，不怕死的继续待在我身边”吧？可这些家伙的热情实在难以招架，要是再不做点什么......

“你们在干什么？”

就在甘雨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越过人群，直达漩涡的中心，热心的同事们连忙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但就算这样，也不妨碍她们偷窥现场的状况。

眼看着刻晴向自己走来，甘雨不由得紧张起来，她该不会是要在这里动手吧？自己现在是不是该说点什么？比如“谢谢你帮我解围？”

不对不对！这不就等于是承认了吗！

或者，“今天天气真不错”？

什么玩意啊！

身旁站的是索命的厉鬼，周围的眼神又是那么的意味深长，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一头撞死在墙上。

“看样子，你很喜欢。”

正当甘雨惊疑不定的时候，刻晴却主动发起了“攻势”，她小心的抚摸着choker，连带着白皙的脖颈和好看的锁骨一起。

有些霸道的语气，温柔的动作，再配上那宠溺的表情......

至于周围的惊叹声，甘雨已经听不到了，因为脑子已经宕机了。

不是在做梦吧？从小到大，除了老师和师妹，自己再没有和别人有过这样近距离的肢体接触（执行任务当然不算），但现在，自己正被一个女人玩弄，而那个女人，还是自己单方面的死敌。

“今晚去哪吃饭？”

看着石化在座位上的甘雨，刻晴突然觉得这样也蛮有意思的，只是稍微一挑拨，就呆成这样，看来有关那方面的经验，她还是一张白纸，这样一想，事情似乎就变得更有趣了？

比刚才还要大声的惊叹，这回甘雨终于回过了神来，看到那戏谑的神情，她默默的低下了头。正当所有人都以为甘雨在害羞时，满脸郝红的女孩猛的推开了面前那个令她反感的家伙。

“真恶心啊。”

扬长而去的背影甩下了一群目瞪口呆的人。

除了刻晴。

2.

被风吹了好一阵子后，甘雨才稍微拾回了一些理智，回想起自己刚才的举动，除了后悔，只有后悔。

何苦这样呢？彼此都很清楚不过是逢场作戏，那配合她的“演出”不就好了。

可为什么，心脏会跳的那么快。难道自己真的在期待着什么吗？

透过窗户，甘雨看到了一张惊恐的面庞。

不！不可能！就是死，也不可能喜欢这种霸道的家伙，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个假象，那温柔的表情下，是随时都能夺去自己性命的剧毒。

一想到这，心情就更加低落了。

在她的眼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暂时有用的工具，等没用了，自然就会被“处理”掉了。既然如此，何苦对着干呢？还不如尽情的享受所剩不多的时光。

不怕死，并不代表想死，每每看到那些在阳光下奔跑的孩子们，她的心中其实是无比艳羡的。但她也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刚生下来就被父母遗弃，如果不是幸得老师收留，她根本没有机会长大成人。

“甘雨，感情对我们而言百害而无一利，除了你手中的枪，任何人都不可信任，甚至包括我在内。”

在无尽的黑暗中行走，就必须将情感封印，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变成了冷酷的机器，恰恰相反，那压在心底的渴望，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深沉。

想起之前对刻晴说的那些话，甘雨就一阵后怕：吃了那么大的亏，那家伙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等下班了，自己应该就会被带到那间审讯室吧。昨晚是肩膀，今天会是什么呢......

越想越怕，干脆就不想了，就当这个身子不是自己的好了。

甘雨摇了摇头，准备回办公室去工作，但刚一转身，那个魔鬼正站在自己面前。

“你做得很好，那些家伙完全相信了。”

甘雨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看刻晴的样子，还以为自己在配合她演戏？算了，这样也好，省去了一顿皮肉之苦。

“怎么哭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甘雨才注意到了留在脸上的泪痕。

“风有点大。”

刚想擦下眼泪，但却被摁住了。刻晴一手锢住甘雨的双腕，一边用纸巾温柔的拭去了那澄澈的泪痕。

“请让我自己来！”

涨红的小脸实在是可爱的紧。赌气的神情如同落在心尖的水滴，那是足以穿透顽石的力量。

“我不会松手，你尽管挣扎”

甘雨想了一下，还是停止了反抗。看着那恬静的人儿，刻晴突然觉得，甘雨的老师太没有自信了。

她本应是天上的仙子，不知为何落到了人间，但尘世的俗气也掩盖不了她的高洁。

“好啦，看起来好多了~”

甘雨揉了揉酸疼的手腕，默不作声的离开了。

“等一下。”

甘雨停住了，但没有回头。

“关于我的邀请，你的回答是什么？”

甘雨没有立刻回答，但刻晴也不急，毕竟，她还有很多时间。

“我知道了。”

望着那个窈窕的背影，刻晴笑了一下。

再回到办公室时，周围的同事明显安分了许多，虽然眼神更耐人寻味了，但她并不在乎。迅速的调整好状态，便开始着手于没来得及处理的工作。

忙碌的时候，人会忘了时间的流逝，看到再次站在面前的刻晴，甘雨才发觉早过了下班时间了。

今天的活不多，办公室的大家都早早离开了，没走的几个看到刻晴走了进来，自然也不敢多嘴。

“抱歉，我没注意......”

“甘雨小姐肯赏脸，是我的荣幸。”

“有劳你了。”

甘雨忍住了嘲讽的冲动，轻轻的将手递了过去，刻晴熟练的挽起她的胳膊，并肩向车库走去。

3.

站在小馆子的门前，甘雨有些意外，她本以为又是那种奢华的地方，没想到下车后刻晴带着自己七拐八绕，最后到了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地方。

“进去吧。”

餐馆很小，但却意外的整洁，很难想象，在这种地方，还有这么注重卫生的店家。店里除了头发花白的老板，就只有她们了。两人在角落里坐下，老伯也没问要吃什么，便走进了后厨。

“你们认识？”

“算是吧，我喜欢闲逛，刚来这座城市没多久就发现了这里，你呢，感觉如何？”

甘雨打量了一下四周：泛着黄晕的灯光非但并没有想象中的晦暗，反倒有一种别样的温馨，墙上挂着的是各种各样的风景画。

“老板喜欢云游，最后在这座城市定居，开了这家饭馆。”

甘雨喝了一口水：看起来只是普通的红茶，但口感却意外的绵柔，在这样的寒冬里，能喝到这样一杯热茶，竟然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幸福。

没过多久，后厨的老板便端着托盘过来了，看着桌子上的菜肴，甘雨觉得有些意外。

桌上除了一盘金丝虾球，几乎是清一色的素菜。

“喜欢吗？”

刻晴熟络的将刚烫好的碗筷递了过去，见对方一脸的犹豫，她还以为甘雨在担心食物里有没有下毒。

“你放心吃。”

刻晴夹起了一根鲜嫩的菜心，美滋滋的嚼了起来。

她看起来好像误会了什么，但甘雨也懒得解释，开始品尝起面前的菌菇。

“很好吃。”

能把简单的素菜做的比肉还要鲜美，这位老板的手艺确实惊人。正当甘雨专注于消灭桌上的食物时，突然觉得一阵异样，一抬头，那家伙果然在望着自己。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担心你会不喜欢，既然是你喜欢吃的，那我也就放心了。”

甘雨不动声色的皱了下眉头，这家伙怎么那么清楚她的喜好？

“考虑到你平时的表现，所以很早之前就开始关注你了”

听到这话，甘雨露出了一丝讶异的神色。

“我哪里露出了破绽？”

“恰恰相反，你实在是太‘完美’了。人都会犯错，但你给我的感觉就是一台精密的仪器，精准的执行着每一个命令，如果是因为热爱工作，可你从来只是被动完成别人交代的任务，平日里也看不出来你有什么特别的喜好，所以我就在想......”

“我是不是另有目的？”

“没错，而那个目的，我们现在也都知道了。”

又是一阵沉默，甘雨再一次深刻的体会到了对方的差距，不过，自己已经不配成为她的“对手”了。

“尝尝这个。”

就在甘雨赌气似的往嘴里塞娃娃菜时，一个金丝虾球突然落在了碗里，这一次，甘雨很明显的皱了下眉头。

“我不吃肉。”

“那你有没有想过败给我的原因，或许就是营养不够呢~”

“这个笑话很冷。”

“我没有开玩笑，你确实需要吃点好的。”

看到那认真的表情，甘雨心下一动。

“这是建议，还是命令？”

“只是关心，你当然可以拒绝。”

等甘雨回过神时，面前的家伙已经把剩下的金丝虾球吃完了。

“你不吃，我吃。”

甘雨毫不留情的打落了伸进碗里的筷子，将最后的虾球一口吞了下去。

“好吃吗？”

甘雨点了点头，但当她看到刻晴的奸笑时，就知道自己又被耍了。

4.

“啊~好久没吃那么多了~”

“怎么没见你撑死呢。”

一前一后的两人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从饭馆出来到现在，甘雨连头都没回一下，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你真的好烦”的气息，不清楚状况的人还以为是她俩在闹别扭。

两人就这样僵下去也不是事，刻晴想了一下，悄悄的凑了过去。

“喂！你干什么！”

身后的家伙突然揽住了自己的胳膊，受惊的麒麟本能的想要挣脱禁锢，但结果只能以失败告终。

“我最喜欢的，就是甘雨小姐这种高冷的人呢~”

看着那只正在摩挲自己面庞的玉手，甘雨毫不掩饰的流露出了嫌恶的神情。

“没想到你还是个戏精？”

刻晴饶有兴致的盯着甘雨，最终还是把手收了回去。

“我只是在跟着你老师的剧本走啊。”

女孩的脸上突然多了一缕晦暗的神色，虽然很快就恢复了原样，但这逃不过猎人的眼睛。

“甘雨以前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想知道的话就用刑，把我嘴撬开就是你的本事。”

刻晴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发出了愉快的笑声，惹得甘雨又气又羞。

“你笑什么！”

“抱歉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好奇。”

“你觉得我会信这种鬼话？”

刻晴耸了下肩，表示“你不信那我也没有办法”。

正当这个话题要结束的时候，甘雨却清了一下嗓子。

5.

“四岁那年，老师开始教导我，一开始她就告诉我，如果我没用了，她就会毫不留情的抛弃我。所以，为了不被丢下，我每天都在努力的学习，但或许是我天资不足吧，不管怎么样，都达不到老师的要求，后来老师把我留了下来，或许是觉得是因为我勉强能算一个能用的‘工具’吧。”

“八岁时，老师又带回来了一个女孩，也就是我的师妹，和愚钝的我不一样，师妹学什么都很快，老师也把几乎全部的精力放到了她的身上，老师不在的时候，就由我来照顾师妹，一开始师妹跟我很亲，我以为终于有了个伴，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我想找师妹的时候，感觉她总是在刻意的避开我，我也不敢问为什么，现在想想，应该是觉得不公平吧？这样无能的家伙都能被留下来，换作我，也会有意见的。”

“十五岁时，我完成了第一个任务，而师妹自然是继续被老师亲自教导。虽然又变成了一个人生活，但每年还是能跟她们见上一面，虽然老师和师妹对我很冷淡，但她们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这不公平。”

甘雨终于回过了头，眼里满是不解。

“只有弱者才会天天把公平挂在嘴边吧？我本应该死在大街上，是老师把我捡了回来，明明有师妹，但老师还是不成器的我留了下来。如果真要说公平，那我应该第一个被抛弃。”

“我不是这个意思！”

真是奇怪，自己干嘛要解释？面前的人是自己不共戴天的死敌，可看着那双平静而又哀伤的眸子，她就忍不住想去安慰......

“我说这些可不是为了博得你的同情，你就当听了个故事，听完就把它忘了吧。”

刻晴愣了好久好久，才艰难的蹦出了一句话。

“如果你真是那么想的，为什么连自尽的勇气都没？你就这么怕你的老师吗？”

话音刚落，刻晴就在心里疯狂的痛骂自己：这样的挑衅，和把巴掌扇到她的脸上有什么区别？正当她想着该如何补救的时候，甘雨却轻声笑了。

“我这条命是老师给的啊，只要对老师还有用，我就会努力的活下去。就算被所有人鄙夷，我也会活下去，等我不再被需要的时候，自然会去‘休息’的。但你确实提醒了我，现在的我，已经帮不到老师了。”

一阵寒风袭来，甘雨不由得抱紧了身体，换作平时，这点温度根本不算什么的，可现在，她确实觉得有些冷了。

这些，刻晴自然都是看在眼里的，她想也没想，就下意识走上前去握住了甘雨的手。

“你这是？”

“这位美丽的小姐，我现在可以正式开始对你的追求吗？”

甘雨不由得愣了：虽然知道是假的，但看到这样温暖的笑容，自己的心竟然还是猛的跳了一下，这种奇妙的感觉，她之前从未感受过。

“甘雨小姐？”

“啊？啊！随你便！我又没资格拒绝。”

甘雨恨恨的甩开了这个让她生厌的人，自顾自的向前走去，要是再呆在这家伙身旁，她脑子真要坏了。

“哎，等等我啊！”

刻晴笑嘻嘻的追了上去，再次握住了甘雨的小手，甘雨试图挣扎，但发觉是徒劳的抵抗后也就放弃了。

“我们回去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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