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号漫步在开拓基地042的街道上，这地方的人并不算多，与联邦政府签署了外交协议的外星种族则更加少见，至少它走了这么远也没见到任何的非人种族，也包括智械。

　　“排外思潮可能性高，需维持身份伪装。”

　　它谨慎地在路上行走着，由于穿着这身公司皮，它这一路上没少被翻白眼，还有两个佣兵打扮的男人对她吹起了口哨。

　　“喂，公司来的小娘们儿！”

　　其中一个佣兵对它招了招手，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道：“你领导裆里那软趴趴的小针头能满足你吗？要不要来这里试一试哥哥们的粗大硬啊？”

　　11号没有人类的价值观，因此它不能理解这句话中的嘲讽含义。

　　它只是感到好奇，人类为什么会在语言上虚构一种关于比较生殖器的先天差异的话术，然后通过强加因果给无关异性来获取优越感。

　　“如此看来，人类似乎把性当做一种谈资，这有区别于数据库中记载的人类生殖动机。”

　　它默默分析着听到的话，然而最后却得出了一个不具有普遍性的观点。

　　要知道在它的数据库里，并没有多少与“性”相关的资料，所以她一寻思就跑偏了。

　　在它更新资料的同时，那两名雇佣兵已经走远了。

　　它还是没能理解，那两人这样做的动机。

　　所以最后它什么都没做，只是继续按着规划的路线行进。

　　这一从逻辑判断再到决策的行为过程，都被街上的摄像头“尽收眼底”。

　　摄像头转动，跟随着11号移动的方向，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观测死角。

　　……

　　引擎声由远及近，一辆打着“丑时三刻”LOGO的越野车从逐渐接近开拓基地的大门，车上坐着的是来调查货物失踪案件的公司安保小队。

　　看到远处属于公司的越野车，门口站岗的开拓军士兵来了精神。

　　“下车检查！”

　　士兵开启扩音器大喊到，同时架起激光卡宾对准来车。

　　这把联邦军的制式武器，其威力不说打爆这台加强过装甲的越野车，至少爆个复合材料的防爆胎还是没问题的。

　　车子缓缓减速，在士兵身前停稳。

　　车门打开，队长从里面跳了出来。

　　“公司的员工……来干什么的？”

　　士兵将枪口朝向地面，但仍未放松警惕，他很清楚这些公司人都是些疯子。他们为了所谓的任务，可以上一秒还在和人正常交流，下一秒就用武器打爆对方的脑袋。

　　“来补给一下弹药，等会有场硬仗要打。”

　　队长半真半假地说：“有暴徒毁掉了公司的运输车，为了公司的名誉，他们必须死。”

　　闻言，开拓军士兵咳嗽了几声。

　　“那行，登记一下你们的id，然后进去吧。”

　　士兵肩头抖动，似乎是外骨骼装甲的运动模块出了故障。

　　“多谢。”

　　队长点头，将左手贴在墙上的探测仪上，而后录入了自己的身份信息。

　　很快，闸门开启，队长回到车上，开车进入了基地内。

　　开拓军士兵突然大笑不止。

　　“暴徒和公司狗咬狗哈哈……”

　　他摘下头盔，义眼附近的皮肤上布满了丑陋的烧伤疤痕。

　　“都去死吧。”

　　他望着天边咒骂到。

　　……

　　利用窃取到的地图数据，它来到了回收站。

　　四处除了废品还是废品，一片静悄悄的，看起来空无一人。

　　“瞧我发现了什么，一台新觉醒的智械。”

　　突然，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它身后响起。

　　它转身一看，发现面前站了一个高度三米左右的大型义体人。

　　它察觉到了对方的恶意，于是试图骇入对方。

　　“本以为只是抓个公司的探子，没想到中了大奖。”

　　来人一把抓住它的头部结构，将它整个从地面上拎了起来，举到了足以平视对方的高度。“放弃吧，你的黑客技术对我没用。”

　　对方通过义眼的红外发射装置，将一段恶意代码强行输入了11号的存储器当中。

　　于是11号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未知错误，请重新启动启动启动……”

　　报错信息填满了它的视窗。

　　……

　　队长走在街道上，他刚才已经和队友商量好了，除去一人留下看车，剩下的人在这里分开调查。

　　但话是说出去了，他也不清楚要怎么做，所以只是在大街上随便乱逛。

　　借助做好的伪装，没人认得出他其实是一名公司的员工。

　　“……这里人有点少啊，又有新的飞船遗迹被发现了吗？”

　　队长在自己的生物脑中，思考起了完全无关的东西。

　　所谓飞船遗迹，就是由于各种原因，坠毁在星球表面的飞船残骸。这些无人认领的大件太空垃圾，在经过漫长岁月的洗礼后，内部会形成类似于奇幻作品中地下城般的生态系统。

　　想象一下，推开一扇半损坏的舱门，门内可能是一窝危险生物，可能是失控的战斗机兵，也可能是遗留下的珍贵材料，甚至可能是某种“失落科技”，等等。这种风险与机遇并存的随机性，就是飞船遗迹探索作业中的常态。

　　因此，每当一座新的飞船遗迹被发现，总会有人试图前去探索。这些人大多数是自由佣兵，还有少数的拓荒者，拾荒小子与暴徒。甚至有时联邦和公司也会派出探索队伍，加入到这种大型开盲盒行动当中。

　　“该死的外勤任务……等一下，那家伙是？”

　　就在这时，好运再次眷顾了他。

　　他看到在很远的地方，有个“庇护者”走在街上。

　　“……开拓基地里的最高层单独出来逛街？”

　　他觉得这事有点古怪。

　　所谓“庇护者”，是指联邦正斧中的一种职位，类似于旧时代的地方领主而存在。

　　他们通常管理着属于联邦的一片地盘，在这片地上负责行政，收税等职责，有一定的自主管理权限。

　　这些庇护者一般都经过极其全面的义体改造，有些义体化程度高的庇护者，甚至身体里的原装配件只剩下了自己的生物脑。

　　作为福利，他们使用的义体一般都高度客制化，因此无论在是外表还是性能方面，都与大量使用制式义体的平民和一般士兵有着很大的区别。

　　借助硬件水平带来的优势，这些庇护者得以成为人类单体战斗力的顶流。

　　感觉有哪里不对劲的队长微调义眼焦距，看到对方手里拎着一个穿着公司制服的人。

　　“好家伙，是谁这么倒霉……”

　　他好奇地继续调焦，却发现那个倒霉蛋长得有点眼熟。

　　“等下，这不就是我的目标吗？”

　　惊讶之下，队长一拍大腿。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原来目标在这家伙手上……我得谨慎行事。”

　　他清楚在联邦的地盘上动手是件蠢事，因此他决定先跟上去看看情况。

　　……

　　庇护者将11号带到基地的中央，这里有着一间属于联邦军方的地下工事。

　　11号被放置在一张实验台上，此时庇护者正站在旁边，将数据线链接到它的数据接口里。

　　“连生物脑都没有，你果然是智械。

　　没有生物脑却能理解指数时间问题（EXPTIME），我真想知道你们智械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知道吗，你们的存在让人类的计算机技术，变成了一种地狱笑话，还是地狱程度远高于笑话的那种。

　　多少研究者在这方面上数千年的努力，却被你们智械一夜间超越……”

　　庇护者熟练的拆解着11号的身躯，将它的头部防尘顶盖打开，检查着内部的各个传感器和中央处理器等零部件，同时向它单方面发送着计算机语言信息。

　　11号感到有些悲伤，这种悲伤不是因为自己即将被拆成废品，而是因为它对于自己的存在对人类带来的困扰而感到抱歉。

　　11号想向眼前的人类道歉，但是它自己已经失去了任何对外发送讯息的手段。

　　“我要停机了，期限是永久。”

　　它悲哀的想着。

　　它才苏醒不到两天，就要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这叫它觉得很浪费资源。

　　明明自己，还可以做到更多……

　　就在11号即将被切断供电前，一阵略有失真的爆破声传进它的声音信号处理器。

　　“公司安保部！把你的数据线从我们的商品上拔出来！”

　　队长端着枪，从炸开的突破口走进实验室。

　　“公司豢养的走狗……”

　　庇护者看都没看对方，瞬间中断直连，肩部发射孔立即张开，果断使出一记“联邦军用格斗术·电浆雷火力覆盖”招呼向来者发出声音的方向。

　　“来得好！”

　　几乎是庇护者出手的同时，队长拉开一枚磁力星的保险，朝着电浆手雷飞来的反方向用力丢了回去。

　　磁力星将大部分电浆手雷吸附，而后滚到一边，使队长自身离开了有效杀伤范围。

　　至于那些漏网之鱼，便由队长用枪在空中一枚枚点爆。

　　“……花里胡哨的玩具。”

　　借着队长应付弹幕的短短几秒钟时间，庇护者已经暖机完成，庞大的义体身躯瞬间加速前冲，在接近的过程中以电子义眼的红外发射器，朝着队长发动了高水平的网络骇入攻击。

　　队长放下步枪，表情出现了明显的迷茫，看上去似乎是被控制了。

　　“很好。”

　　见状，庇护者放下心来。

　　巨企就算再睚眦必报，也不可能因为区区几个下级员工，就和联邦庇护的开拓基地翻脸。在这里做掉他们，实际是毫无问题的。

　　短短一秒之间，庇护者已经跨过漫长的距离，进入了近战有效攻击范围。

　　虽然作为前网络安全技术人员的他，并不是很擅长赛博武术，但处理一个陷入幻觉的义体人还是足够的。

　　“就用这一击破坏你的生物脑。”

　　于是，他抬起手肘，这里的结构被设计成了足以砸开战车复合装甲的程度。

　　然而这时，队长的状态突然恢复了正常。

　　“我中招了？对不起，我装的。”

　　只见他面对着朝自己头顶砸下的铁肘，不屑地咧嘴一笑。

　　在炸开外墙突入前，他就已经准备好作为网络安全沙箱的虚拟机了。

　　短短一招之间，他就从对方错漏百出的步法和肘击之中，摸清了对方的真实水平。

　　“现在的庇护者的武道水平都已经差劲到这个地步了吗……看来联邦也大不如前了啊。”

　　在心中吐槽的同时，他抬起一条手臂，手掌从斜下方伸出，后发先至地拍在对方手肘侧面。

　　“什么？”

　　庇护者惊呼一声。

　　这看似软绵绵的一掌，却将他的攻击偏转了出去。

　　只见这一肘贴着队长的身体挥了个空，而且因为出力过大，反倒使庇护者本身失去了平衡。

　　“想什么呢，你这白痴。”

　　队长利用红外发生器传送信号，在短暂到不影响战斗的时间内，嘲笑着眼前这位庇护者的无知，“我可是从铁锈战争前线那种程度的地狱，活着回来的前联邦士兵。就凭你这种不入流的赛博武者的这几下三脚猫功夫，也好意思和我切磋比试？看招！”

　　最后一个字发送完成，队长将手中步枪高高抛起，双手如蜻蜓点水般，在庇护者的义体身躯上飞速击打起来。

　　庇护者超过三米的大型义体身躯，竟然在如此柔弱无力的攻击面前，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舟那样摇晃起来。

　　“打完收工！”

　　打完一套拳法，队长收手而立，用身上的发声器说了一句，而后伸手接住落下的步枪。

　　庇护者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过了几秒，他突然开始歇斯底里的大笑起来。

　　“我还以为遇到了高手……这不是根本没用吗？”

　　庇护者在短暂的自检过后，确认了自身机体并无异常，于是再度恢复了行动。

　　“真是抱歉打断你的幻想。”

　　队长背过身去，看也不看对方，淡定地说：“你，已经死了。”

　　“开什么玩笑……啊吔？！”

　　庇护者刚想趁机继续攻击，却发现自己的义体身躯突然卡住了，而后运行模块开始疯狂报错。

　　一阵阵电火花从庇护者体表冒出，然后外部装甲稀里哗啦掉了一地，紧跟着是内部的仿生肌肉和传动骨骼……

　　仅仅三秒过去，庇护者就再也维持不住站姿，分裂成了几块，然后轰然倒地。

　　“这是……什么赛博格斗术……”

　　被拆成数块，仍在不断解体的庇护者激活了实验室内的音响，不甘地问到。

　　“机破拳法·主结构拆解。”

　　队长捡起掉在一边的步枪，不屑地回应道：“下辈子记得练好赛博格斗术！”

　　最后这句话，庇护者已经听不到了。

　　随着庇护者的败亡，基地警报大作。

　　“切，真是一点武德没有。”

　　队长叫骂一声，跑过去迅速拼好11号被拆解的的头部，而后将这台女仆机器人用扎带牢牢绑在自己身后。

　　于队员们造成的混乱当中，他成功逃出了联邦开拓军对基地的封锁。

　　来到外部的废墟带里，他先是藏好了自己带回来的任务目标，然后开始联系自己的上司。

　　“这里是员工编号76w213acr，任务成功完成，请求撤离。”

　　他打开内部信道，斟酌着用词，顺便发送了记录任务过程的视频文件。

　　然而，上级的回复却让他不知所措。

　　“……你不用回来了。”

　　片刻的沉默后，上级的讯息传了过来。

　　“根据情报，你杀掉的庇护者，在联邦开拓军中很有背景。

　　所以，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你被解雇了。

　　至于货物，我们已经走了报失流程，现在保险公司已经同意向客户支付赔偿。

　　所以，那个机器人就留着当你的解雇赔偿了，感谢公司的仁慈吧。”

　　说完，对方切断了通讯，并回收了他的全部员工权限。

　　“……开什么玩笑啊混账！！！”

　　他愣了一下，而后大骂出声。

　　声音在旷野中传播出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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