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叶睦只是瞟了一眼椎名立希发过来的信息。她并无任何置评，因为只要改变饮食习惯，米价上涨就与她无关。她私自退学的事情最终还是让森美奈美知道了，不过美奈美没有像Mortis意料的那样狠狠训斥睦，而是重新给了她一个新身份，让她以化名就读附近的圣翔艺术高等专科学校。睦没有拒绝——确切来说Mortis没有给她出谋划策，因为Mortis现在越来越少出来了，再加上圣翔就在东京，于是二话不说就去了。圣翔的校董与若叶家有点关系，因此睦在就读期间也获得了额外关照。作为与贵族学校对标的一流艺术大学，圣翔的学生可以额外享受餐补，也因此睦就更不知道外面世界那几乎每一天都在变动的米价了。
　　与睦相反，正在摄影棚拍戏的祐天寺若麦对粮价相当敏感，因为这关系到她的盒饭。与隔壁大国一些二流甚至三流演员都能享受到每天成百上千的大餐不同，她们这种拍青春偶像剧的小剧组有盒饭吃就很不错了。虽然导演打出了“当红校园偶像初华主演”这样的噱头，但这毕竟是小成本电视剧，剧组没那么多经费，哪怕是三角初华也就能比若麦多吃两盒盒饭而已。
　　“一千八？！喂，昨天还一千五呢？”
　　“别人家都两千二一份了，”送盒饭的大叔不耐烦地对若麦说道，“我们家还算涨价慢的呢！反正我们家不偷工减料，您就忍着点吧，小姑娘。”
　　若麦想忍忍，但肚子的抗议声使得她还是低下了头颅。
　　“一千八就一千八……只要有饭吃就行。”
　　又是蛋包饭……剧组能不能换家荞面馆呀？这鸡蛋贼腥。若麦勉强将盒饭送进肚子，接下来她要跟初华演对手戏了。
　　“卡！这条可以，”导演挥动手中卷成一个望远镜的剧本，“灯光！调整一下，你们俩补个妆。”
　　说是“补妆”，其实只是用粉扑打一下粉而已。若麦饰演的是恶役大小姐，她的妆容比较夸张，但若麦没让化妆师给她上妆，她的妆造和戏服都是自己搭配的。初华饰演的是平民天才少女，下一场戏就是若麦在课间故意挑衅初华的经典场面。
　　若麦趁着补妆的时候还额外掸了香水。鸡蛋的腥味熏得她想吐——虽然初华吃的是同样的蛋包饭，可能是她连续八天抢到五十块钱一枚的打折鸡蛋的缘故。
　　“（近卫）圣花，好了没？”
　　“马上好！”
　　若麦饰演的大小姐叫近卫圣花。她最后补了一下粉，又喷了一点保湿水——这样就不会卡粉，然后站到初华的课桌前，这是下一幕的初始画面。
　　“（丹波）加奈子，你也好了吗？”
　　初华饰演的角色叫丹波加奈子。她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示意可以开拍。
　　“好！三、二、一、Action！”
　　啪！
　　场记板拍下，表演开始。近卫圣花的镶钻美甲登时在丹波加奈子的课桌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刺耳刮擦声，就像是有人直接推着钢质桌腿的桌子。加奈子很快就受不了这种噪音，于是抓住圣花的手腕。
　　丹波加奈子：近卫同学，请不要在课桌上刻字！
　　近卫圣花：哪里是在刻字啦~这是我在释放压力啦~~
　　若麦的蕾丝袖口故意扫了一下初华的鼻尖。也就在这时，加奈子改用了初华的低沉音调小声对她说道：
　　“听说了吗？大阪那边搁浅了条船，上面装了两万多吨大米呢。”
　　加奈子：可是，近卫同学这种方式会吵到别人的！
　　圣花：我才不管~
　　若麦俯身凑到初华面前，细长的假睫毛几乎要戳到初华的脸蛋。
　　圣花：你们这种只顾学习的做题家、书呆子，怎么可能理解我们艺术生的烦恼呢~
　　“是有船搁浅。怎么跟大米扯上关系了？”
　　“就是这样！”导演的拍腿声打断了她们的秘密对话，“加奈子good job！本来我还以为你们这些校园偶像只会唱跳rap……保持出这个泫然欲泣的表情！”
　　场记像做笔录一样记着导演的每一句话。说不定哪个点子就会成为一个经典镜头呢。
　　“问题是那船登记上是出口的电子产品。”
　　加奈子：……近卫同学说的这是什么话……
　　“电子产品？怎么就大米了？”
　　加奈子突然起身，一把将圣花推到课桌旁边的窗台上，发出“嗵嗵”的声音。
　　加奈子：近卫同学——不、圣花，圣花根本就不懂平民的艰辛！
　　“他们在把储备粮往外卖！”
　　导演完全听不到若麦和初华的对话。他觉得这个即兴表演很不错，于是招呼剪辑道：
　　“这段剪到片头曲里！宣传PV也可以用这段。”
　　圣花：哦？不懂吗？丹波同学真有意思呢。你是怎么认为我不懂呢？
　　“这群狗杂种……”
　　日本人自己都吃不起大米了，还把白花花的大米往外卖！气不打一处来的若麦差点忘了台词，但她很快又即兴扯开了校服领结，露出锁骨处的一点淤青。她前两天去抢打折鸡蛋，被一个大妈狠狠来了一道爪印。当然，用这点挂彩来换那么多鸡蛋，若麦认为这很值得。
　　圣花：来看看我的疤痕吧~这可是你造成的呢，加奈子。
　　立希说的“大的”究竟是什么呢？起码若麦先不想这些了。挣点钱给乐奈寄点补品才是当务之急，因为乐奈在参加机器人大赛，需要许多补品来补脑。
　　★
　　局势越来越差。在一些地区甚至出现了“米骚动”——这可不是比喻，而是真真切切的暴动。愤怒的民众冲击超市、米店、粮仓，当他们发现粮库里堆着白净的大米——而不是经济新闻中宣称的“当年减产导致大米歉收”时，他们的愤怒无以言表。八幡海铃所在的这个自卫队师团接到了上级命令，向一些局势最为混乱的地区开进，以维持当地的社会秩序。海铃的部队所执行的任务的确就是“维持秩序”，因为脏活累活都是第一空降团在干。
　　“你们的任务就是协助空降团保证秩序，除此之外不要多问。”
　　令行禁止，这是海铃服役期间学到的第一课。作为预备军官，海铃除接受一般士兵的军事训练外，还要修读大量的理论课和战术课程。她的文化课成绩一般，但好在文化不够、身体来凑，她极强的身体素质和单兵作战能力使她迅速脱颖而出，她也因此成为了特种部队的候补人才。
　　因此，虽然海铃明显感受到伙食正在一天天变差、能吃到的白米饭也越来越少，但她从来没有抱怨、没有怀疑什么。上一个她想表达这类情感的Ave Mujica已经解散了，所以海铃的脑袋里只有训练、训练、吃饭、训练。
　　海铃明显觉得自卫队里的气氛开始愈加不对了。虽然自愿服役的士兵和军官越来越少，但他们总体还是安分守己甚至有些怯懦的。但自从她通过战友的口述得知“米骚动”后，往常与她朝夕相处、时不时还能讲个冷笑话的战友们，脸却一天比一天阴沉、眼神也一天比一天凶恶。
　　“一边说‘为应对美国撤出西太平洋而加强防务’，一边又克扣军饷、克扣饭菜，”她的战友们如此说道，“钱都去了哪个狗日的王八羔子兜里了？”
　　军事预算是个谜。哪怕在多年以后，刚刚当选首相的千早爱音都看不懂自卫队那些名目繁杂的账本，就更别提这些大头兵了。
　　训练压力在加大。但是到手的钱却变少了，甚至、连白米饭有时候都有短暂的断供。
　　海铃还是没有怀疑，因为她是预备军官。她的军衔是准尉，经过考核就可以正式转为三等陆尉（少尉）。于是，她跟着空降部队开拔了。
　　暴动中心位于城市的商业街，那里一片狼藉，满是玻璃碴子和掀翻的卡车残骸。空降部队已经清了一次场，海铃只需要再检查一遍有无可疑人等即可。日本人多数是不把自卫队当回事的，但这一次海铃第一次觉得似乎镇上的人在怕她——像是在怕那支九十多年前的、见到小伙就送军旗扭送到战场的、连名字都忌讳提起的军队。
　　“都是为了点儿米……”
　　“小声！”海铃捂住那个准备多嘴的女兵的嘴，“不要说话，言多必失。”
　　“大不了勒令退役，”那女兵倒是满不在乎，“反正也没几天白米饭吃了……真是造孽。”
　　海铃觉得她话里有话。街上有暴徒抢米、警方无法维持秩序、空输维持秩序、陆上自卫队善后，这一切都是合情合理，怎么能说是造孽呢？
　　“这明显是暴乱——”
　　“屁，”女兵像是豁出去的样子，“一袋米一万块，换你你也会砸掉那些运粮车的。”
　　“一万？！”
　　★
　　海铃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吃的白米饭越来越少了。如果说防卫省那帮人勾结农协把一大半的军粮都卖了，那可能这就是唯一的理由。
　　外面的粮价已经上涨到了一个离谱的地步。一万块一袋米！金子米还是银子米呀？
　　在探亲日，妈妈特意给她带了一大袋大米，说这是正牌的东北五常大米，叫她跟战友们分了吃。
　　“小海！这可是妈妈想办法搞的东北五常大米，”妈妈边说边压低声音，生怕别人听到，“比国产的越光米都好吃！而且只要三千一袋。跟大家分了吃吧，改善改善伙食。”
　　“三千？怎么可能这——”
　　“你就别问了，”妈妈按住海铃的嘴，“在部队不要惹是生非，注意多跟大家打好关系；不要顶撞长官，服从命令，人家叫你做啥你就做……妈妈等着你平安回家呢。”
　　海铃猜也能猜到她妈妈是通过什么途径买到的大米。自从日本对中国开放了14天的试行免签政策后，一批一批中国人乘坐廉航飞机、渡轮等交通工具涌入日本，这其中有一半以上的旅客都背着小袋大米，出了海关把货一交、再把日本这边的谷子等二次元周边装回背包，在中国又能卖上好价钱。
　　走私呗。
　　海铃将这些大米都分给了战友们。她也算是个小班长，不过通过考核后她很有可能就晋升为排长了。自卫队的军衔不像其他国家的正规军那么珍贵，基本上只要有点才能都能获得很快晋升，尤其是海铃这样稀缺的特种兵人才。战友们问她哪里搞来这么多大米的，海铃只是模糊地说是家里有种地的亲戚。
　　海铃还在回想那天执行任务时另一名女兵说过的话。“官逼民反”，明明有各种证据都能证明仓库中存有大量的余粮，但政府竟然没有一丁点的作为，甚至还放任农协和投机家们大搞投机倒把，把日本搞成了世界上粮食最贵的国家之一。如果说为了点米而被迫去抢劫的人是“暴民”，那这些拿着农民的民脂民膏投资美股然后亏了个底朝天的高层算什么？国贼？
　　海铃还是暗示自己不能有这样的思想。自卫队掺和政治是大忌，甚至连一些防震救灾活动都必须得到严格的批准才能参加——虽然许多人也不想去救灾。但是，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乎她的意料。
　　★
　　似乎是某种意志驱使海铃跪在首相官邸前面的。这是她下跪的第七天，没有人搭理她——包括她自卫队驻屯地的战友们。许多人以为这个女孩在搞什么行为艺术，毕竟在地上写字确实是很常见的行为艺术形式。
　　【讨饷大臣 八幡海铃】
　　海铃的书法并不好，因此这八个蘸着泥浆写成的大字有些歪歪扭扭。有些人甚至不知道这些汉字该怎么读，路过的小孩还悄悄问妈妈：
　　“那几个字怎么读呀？”
　　“小孩子别看，”小孩的妈妈快步拉她走开，“回去再跟你说。”
　　于是，仍然没有人理海铃——除了立希。在海铃下跪讨饷的第二天，立希从新闻上看到了【自卫队女军官因待遇问题而在总理官邸下跪】的报道，吓得她当即就去了趟永田町。
　　“你在这干什么呢！少赚点钱怎么了？至于又是下跪又是搞什么行为艺术的？”立希说着就要把海铃拖起来，“快跟我回家！”
　　“不是少赚钱的问题，”海铃的力气大到几乎将立希也拽到地上，“是肚子的问题。电视上说什么了？”
　　“电视上——没说什么，总之你快起来！”
　　立希十分担心海铃会被送上军事法庭。海铃作为自卫官请假逾期未归，这是罪一；海铃擅自在首相官邸搞什么下跪行为艺术，不通过上级、自作主张，这是罪二。哪怕是最轻的后果，海铃也会被勒令退役，而退役的自卫官在社会上很受歧视，说得严重点海铃这辈子可能就废了……所以绝不能任由她胡闹！
　　“我不起来。”
　　海铃的屁股像是一块千吨重的秤砣，哪怕立希使上十二万分的力气也不能移动分毫。事实上，早在她刚刚跪在官邸门口、写大字的时候，官邸前的警卫就准备驱逐她，但海铃面对持枪警卫竟毫无惧色，甚至三个人想把她拖走也未成，故而只好容忍她跪在远端。
　　“牙医shake it！”立希使用了她们多年不用的暗号，“你知道你在做什么混蛋事情吗？赶紧给我起来呀！”
　　“我正是因为知道我在做混蛋事，我才不起来。但除此以外，谁又能让我和我的士兵们填饱肚子呢？”
　　“大家都很难，”立希大概知道海铃跪着讨饷的原因了，“不过这种极端方式是无法解决问题的。你们吃不饱饭，可我们也不是衣食无忧呀？小灯——”
　　“总要有人出头吧！我就是那个出头的傻瓜。”
　　海铃的眼角流下一滴泪珠。要不是她的驻屯地士兵们已经被克扣了一个半月的餐标，要不是她连续一个半月都吃不上一大碗大米饭和午餐肉，她又怎么可能会跪在这里呢？
　　自卫队被民众视为累赘、吃干饭的废物、软弱的书生，然而自卫队的开支却水涨船高。自卫队的队员待遇每况愈下，那么这些开支去了哪里？没人知道。自卫队在各种意义上都是个格格不入的怪物，没人真正关心他们的死活。
　　自卫队也不是八十多年前的恶魔军队，民众既不惧怕、更无愤恨，虽然有一些极端分子想把自卫队改造成那些古老的僵尸，然而早就没几个人买账了，甚至当某个想鼓动自卫队哗变的作家切腹自尽时，在场的自卫队队员们还不忘嘲笑他两句。有美军的保护，自卫队完全是可以替代的。大家都是为了混口饭吃而已。
　　所以，纵使我们自卫队无能又软弱，难道就没有生存的权利吗？
　　于是，海铃请了一个长假。她先是带上自己的军官礼服，再去东京市里买了泥浆和水桶、以及十五颗足够她一天营养消耗的能量棒。她准备跪上个十五天，如果十五天后还是没有人解决，那她就绝食。
　　“回去吧，立希，”海铃的眸子如琵琶湖般宁静，“别被我连累了。这是我的个人行为，也告诉其他人不要来看我。”
　　“可是你不能一直这么跪在这儿——”
　　“除非他们把枪口指着我，然后子弹击中我的脑门。”
　　立希打了个寒颤。她的心脏就像大鼓一样发出嗵嗵的巨响。
　　“快走！”警铃划破暗沉的黑夜，海铃顺势把立希推了出去，“千万别告诉任何人我跪在这里。我妈的联系方式你有吧？”
　　立希赶紧检查了手机，将“海铃妈妈”的联系方式给她看。
　　“是这个……你快走！如果我真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死了，记得把我的骨灰捎给我妈。”
　　立希咬咬牙，抹了把早就流满脸的眼泪，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广场。身后，海铃瘦小的身躯被东京夜景的霓虹灯所吞噬。
　　★
　　海铃果然没有低头。在她下跪的第九天，美国（范戴克政府）派特使访问，首相自然要予以隆重接待。然而海铃显然挡住了首相的车队，于是几名警察试图将她拖拽到道路旁边，并抹去她蘸着水泥浆写的大字。
　　“快点离开！”警察怒叱道，“让美国特使看见成何体统？你以为你在演大河剧？”
　　“之前几天我们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今天总理要进行重要的国事活动，你怎么还挡在这里？”
　　虽然海铃的身体素质极强，但她就算全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她就这么被拖走了。海铃的行为也没有触犯法律，也很难将她收监什么的，所以警察只能将她拖到一边。
　　“希望总理的国事活动重于我们几个大头兵的生命安危。”
　　海铃眼睁睁地看着警察们将地上【讨饷大臣 八幡海铃】的大字刮掉。倒是后面从专用车库出来的首相车队停了下来，海铃心想大概是首相本人也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当然海铃不知道的是，她连续九天跪在首相官邸门前请愿的事迹早就被祐天寺若麦偷偷拍下来发到了网上，现在全网都是#美少女军官请愿#、#当代圣女贞德#、#讨饷大臣#这样的热搜，不过多数民众对海铃及自卫队本身的命运并不关心，他们更关心海铃姣好的身材和美丽的脸蛋。可能警视厅也注意到了这些舆情，这才没有过度为难海铃。
　　海铃早就有第二手准备。她解开大礼服的纽扣，从胸口掏出一块布，然后展开举起。
　　「为了无法保卫自己肚子的自卫队
　　为了军费愈多却伙食愈少的防卫大臣」
　　警卫试图扯掉她的旗帜，但海铃干脆将口号喊了出来：
　　“总理阁下！我讨饷大臣八幡还铃，乃是为无法保卫自己肚子的自卫队、为军费愈多却伙食愈少的防卫大臣而讨饷！”
　　她知道一定会有自媒体偷偷录下片段，因此她使出了参加特种兵训练时的力气。她注意到首相乘坐的防弹车的后车窗似乎放下来了，她似乎听到像是首相在说话，她任由警卫扯碎她手中的标语。
　　一分钟后，海铃被几名警卫架到一部丰田考斯特上，中巴随即驶往警视厅的方向。海铃下跪的那几天所留下的痕迹一一被警卫清理，似乎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
　　在海铃被暂时羁押在警视厅时，美国政局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首相本以为自己接待的是美国特使，可是当机舱门一开却傻了眼——正是美国总统范戴克本人！范戴克的身后还跟着美国（马尔堡政府）的总统马尔堡和国务资政彭博，此外还有范戴克的“上书房行走”埃文斯。
　　世界上最受关注的三个人竟然都来到了日本！范戴克和彭博下了飞机就表示他们愿意和解，因为他们都不愿意前往长滩或华盛顿，于是他们决定跑到日本这个“中立场地”展开谈判。首相自然没有任何插嘴的机会，这俩人立刻把赤坂离宫迎宾馆包了下来，开始了长达十分钟的和解谈判。为什么说是十分钟呢？因为埃文斯在第十一分钟发了社交媒体，向全世界宣布美国重回正轨，而范戴克和彭博各退一步的条件只有一个：
　　互相解除对方的IP封锁。范戴克和彭博都可以在对方的媒体平台自由发言，任何一方都不能封锁另一方的账号，就这么简单。
　　在范戴克浏览社媒平台时，他偶然看到了文部省官方账号转发的一条视频：
　　「跪姿比宫内厅女官还标准的大和抚子」
　　“大和抚子？”范戴克挠挠头，虽然视频里的少女确实长得跟他刻板印象中的大和抚子差不多，“大和抚子什么时候穿军装了？”
　　范戴克的日语翻译赶紧看了一眼那个视频。那正是若麦录下来发到网上的海铃静跪请愿视频！
　　这下可大事不妙。范戴克可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在日本这位爷可是太上法皇，如果把这位法皇整哈气了，这个当代葛朗台甚至会一怒之下撤走所有美军——他嚷嚷削减美军经费已经六年了。
　　当然，网民们往往比范戴克更快。网民们首先炎上了文部省的官方账号，然后顺着视频找到了八幡海铃发在网络角落里的自卫队士兵被克扣伙食的现状。虽然多数网民对自卫队无感，但本着“发现一只蟑螂意味着全屋子都是蟑螂”的理论，还真的通过开盒等一系列手段找到了防卫大臣新买的柯尼塞格的车牌号。
　　“连自卫队的伙食都被这帮人贪污，这个国家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八幡准尉不是为她的士兵们讨饷，她是为全体国民讨饷！”
　　“自卫队的圣女贞德！”
　　“令和时代的大傻瓜，但是日本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傻瓜了——上一个叫山上彻也。”
　　于是在第二天的会谈中，范戴克没谈军事、没谈关税、没谈经济，只是谈了这个视频。
　　“贵国这位少女为何在首相官邸下跪？此情此景，可怜可叹。”
　　首相尴尬至极。这没有什么好说的，因为八幡海铃确实跪了九天，虽然警察们尽可能抹平她的痕迹，但一个大活人每天风雨无阻挺在广场上，傻子都能猜出来这里面有事。
　　“这是……一些内部纠纷。内部纠纷罢了。”
　　范戴克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他直接店名要求首相保证这名少女的人身安全，并扬言要派专员跟踪她的人身情况。首相只得就范，况且现任的防卫大臣他也看不顺眼，正好借此机会撤换阁僚。
　　于是，海铃在拘留三天后被释放。根据范戴克的指示，首相派了专车将她送回驻屯地。首相以“造成哗变”为由撤掉了那名防卫大臣的职务，降为陆上幕僚长，原幕僚长担任新的防卫大臣。新的防卫大臣随即恢复了自卫队队员的餐标，代价是当年的财政赤字再一次多了好几个点。海铃没有指望自己能因祸得福，虽然她回归营地后赢得了士兵们的一致称赞。
　　“真的是小看八幡准尉了！要是没有八幡准尉，我们真的可能会被活活饿死的。”
　　“还是叫我海铃吧，”海铃对新兵们说道，“这也不是我的功劳，要不是仰仗——”
　　仰仗谁呢？首相？还是新任防卫大臣？好像他们的餐标恢复与自己有关，但硬说有什么关系呢……总不能是跪来的吧？
　　海铃没有继续往下说。她的手机收到了新消息，是三角初华的：
　　“牙医shake it！你干出这么大事来怎么就不跟我说一声？现在网上都传疯了！”
　　海铃当然知道网上都说了什么。说她是“少女斗防卫省”，可她除了静跪有像样的斗争吗？她觉得自己更渺小了。对于在三个维度上都有几千亿光年长宽高的宇宙来说，海铃渺小得甚至都不如一个电子。
　　下一个消息来自千早爱音。此时爱音正躺在长崎爽世的胸口刷着新闻，八幡海铃静跪抗议的事迹早就被《卫报》报道，爱音看了一眼不置可否。联想到之后范戴克和彭博等人突然在日本和解、又点名要求首相不许为难海铃，她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
　　“Umirin要打起精神来~起码一直等到范戴克卸任，都不会有人为难你的。Umirin要高升了呢。”
　　“高升？我？”
　　海铃有些不以为然。然而三天后，当她被破格晋升为中尉时，她开始觉得千早爱音这个人有点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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