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勇者

这片被地图标注为猩红色的“第0区”，是于人类而言的绝对禁地。
那里曾经盘踞着号称“不破铁壁”的艾森城，是继“创世纪”之后竖立起来的第一座幸存者基地。
不过那也只是曾经了。
如今的那里只是一片废墟，一座可能被强大异种占据的死者之国。
赫斯缇雅低头看了看地图，又抬头确认了一遍眼前的破落建筑，大抵对这里有了些了解。
“这就到了么，那群胆小鬼可真的是……”她撩了撩金色的微卷长发，叹了口气：“我就说这儿什么都没有。”
少女当然不会是这里的“住民”，这种地方的居住者怎么说也该是那些被狂热者称为“新人类”的奇葩生物。
形状诡异，和野兽毫无分别的嗜血怪物当然和这个衣着有些破烂，脸蛋灰扑扑但好歹还是人形的女孩儿完全不同。
“he——tui！”她啐了口唾沫，试图把先前说话间吃进嘴里的灰吐出来。
“这里风沙真大。”她小声嘀咕着，加紧了入城的脚步：“得快点完成任务。”
女孩儿当然不会是来这里观光旅游的，或者应该说在末世里还有闲心到处溜达的人早就死绝了。
要不是被逼无奈，她也不可能来这种地方。
这个——一夜之间被摧毁殆尽的死城。
正是因为那个恐怖的事件，“第0区”才从最有希望带领人类冲出困境的“首脑地区”沦落成一片死域。
一整座基地，无人生还。
就连传讯也只是进行到一半就戛然终止。
女孩儿的父亲作为运输物资的士兵之一，也再没能回来。
母亲闻讯自杀，独留堪堪十二岁的妹妹和她一人。
“那件事以来，也有两年了吧。”赫斯缇雅叹了口气：“明明给女儿起了个传说级别的名字，结果却突然就丢下我们，大人真逊啊。”
她摸着脖子上吊着的挂坠，一脚踹飞了一块拦路的碎石。
小皮鞋上多了块污渍。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两年是怎么熬下来的，去给该死的研究室当小白鼠？还是出城做拾荒者？
或许是都有吧。
幸运的是她没被直接按在手术台上切片，也没在城外被乱七八糟的亡灵们啃死。
但似乎幸运也快要到头了。
她自己清楚的，这一趟的任务不可能那么轻松。
光是走在这一片破败景象的城区里，她的心脏就扑通扑通的。
死寂的气氛，残破的街道，仅剩半截的落日，以及呜呜的风声。
这些都不能不让人产生一种脊背发凉的心悸感。
更何况从踏入“第0区”开始，她就再也没能遇到哪怕一只怪物。
喔，那些狂热者喜欢叫它们“新人类”，不过在她看来，这些东西和狂热者一样该死。
那种生物还是被称作“亡灵、亡骸”之类的更恰当。
它们不需要进食也可以活动，但却偏偏喜食人类的血肉——它们会把活人撕扯成碎片然后再吐出来。
赫斯缇雅就曾经近距离“欣赏”过这一幕，她发誓，那简直恶心之至！
而且这些东西就像昆虫，就算被打爆了脑袋也还能活蹦乱跳——如果真的打中脑袋的话。
毕竟它们长成那个德行，谁知道脑袋在哪？
这些怪物们是在大约40年前突然出现的，它们把人类几乎驱逐殆尽，全球的人口锐减，至于如今怎样她也不晓得，毕竟现在的信号也不那么好使。
她只知道，再不快点找到研究所的入口，任务就得等到明天再进行了。
她可没什么“异能”之类的玩意儿，也不是什么主角，露宿在这种鬼地方有几十条命都不够送的！
天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把这里破坏成这样？
“奥，这切口，是初号机暴走了？”女孩有些吃惊的看着一栋别墅，它被什么东西斜着切成了两半——就像切蛋糕那样。
“该死，那另一半去哪了？”
她四下寻觅，却没能看到这栋小别墅的另一半。
“总不会被谁吃了吧。。？”
摇了摇头，赫斯缇雅打算把这种没头没脑的猜想丢掉。
还是任务要紧，妹妹还等她回家呢。
她再次低头确认了一遍地图，往城市的深处跑去。

就在她有点想要放弃，趁着夜色还没变浓的机会抄小路出城露营的时候，目的地终于出现了。
那是一扇早已锈蚀的厚重铁门。
“长得就像工厂一样，什么穷酸地方。”
研究所的所有门都是用输入密码的形式解锁的，大门自然也不例外。
她在门的左侧摸到了一块电子版。
“奥。。我真应该带块抹布！”赫斯缇雅叹了一句。
之所以要用摸的，就是因为这里沾满了风干的血迹啊，灰尘啊，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本来脸上就都是灰，再加上手……她现在就像只野猴子好吗！
“回去以后，我要冲十遍澡啊，十遍！”在大门开启的最后一刻，她大吸了口气，暗自发誓道。
“咔哒、咔哒”阴森而空荡的回廊内，只有脚步声回响。
这里是研究所的地下设施，大概是三层左右。
很多资料都保存在最底下的五层，所以她大约还要走上一段距离。
其实赫斯缇雅也有点怕，在手里拿着电筒的情况下，无疑是敌暗我明，若真有什么东西突然给她来上一下，那这条小命估计也就完蛋了。
能打赢那些怪物就是要靠先发制人，若是被先下一城，在受到攻击后的迟疑足够它们把你撕成碎片了。
但恐惧没有任何意义，她和妹妹能活到今天，固然有运气的成分，但更多的是不畏艰难的勇气！
她要是完不成任务，作为研究所的弃子、作为猎人工会的废物，她和妹妹谁也活不下去。
“我死了没关系，但不能让小墨也跟着死！”赫斯缇雅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我可是小墨的英雄，是勇者！”
“吱！”一阵尖锐的鸣声突然从头顶上传出，吓得她一下从楼梯的半截处蹦了下去！
才堪堪稳住身形，她便连忙用手电往自己刚才所处的地方照去。
这一照之下，嚯，约摸有一个哈喽kitty那么大的猩红色蜘蛛正冲她张牙舞爪的比划着！
这家伙当然不可能是在和她说“晚上好”，八成说的是什么“崽种，拿命来！”“快到我碗里来”之类的。
所以不管这只怪物看起来怎样不寻常，都不能掉以轻心！
它当然不寻常，首先，赫斯缇雅行走在外也有接近两年的时光，她可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规矩的“怪物”。
那些亡骸们最大的共同特征就是——长得丑而且不对称！
哦不，她是说，它们长得就好像外星生物一样，正常的物种最起码是要有一个基本对称的外形的，然而它们？
它们就像是……就像是一坨奇形怪状的软泥，被外力弄成乱七八糟的形状之后突然固定起来，然后再赋予生命而产生的个体！
所以它们看起来真的观感很差，差到匪夷所思，甚至盯久了会感觉整个世界都不正常了。
但是这条蜘蛛则不然，它虽然面目狰狞，张牙舞爪的样子就像是有点恶心的大螃蟹，但和那些亡骸比起来，它可绅士多了。
它并非传统蜘蛛的放大版，它的身体表面没有那些细密的绒毛，反而像是覆盖了一层充满了金属光泽的装甲。
“这玩意。。枪对它有用吗。。。”赫斯缇雅有点不敢想象，如果真的是这些家伙摧毁了这座基地，恐怕这里还盘踞着更多，甚至更大的……
不，不能再想这些。。她得尽快想办法脱逃才行！
“回去肯定是不行，这位蜘蛛小哥肯定不会绅士地给我让路…研究所应该还有紧急逃生通道，走那边！”
这些想法在赫斯缇雅脑海中如电光火石般一闪而过，一套简单可行的方案马上成型，她右手抓紧了电筒，左手微微探下，从沾满了灰尘的腰带旁边提出来一支手枪。
那是末世必备的“金牛座—1000”的量产左轮手枪，容弹量8发，作为便携式的防身武器再合适不过——它只要一枪就能把那些恶心人的臭泥打个稀巴烂！
奥，你问我后坐力？命都快没了管那玩意干嘛？
这宝贝是一位挚友送给她的，托这家伙的福，她无数次从地狱边缘爬了回来，希望这次也……
赫斯缇雅有些仓皇地逃窜到了最底层，她看着还在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电子屏，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还好没来个前后夹击，要不今天真的是插翅难飞。
她一边夹着电筒熟练地输入密码，一边举起左手的枪，轻轻吻了下它：“宝贝，今天也很lucky啊，爱死你了！”
只要门一开，她就再也不用见到后面那个该死的蛛哥哥啦！
防盗锁一关，谅它再多八个腿也过不来！
论逃跑速度，她可没输过！
“别小看了拾荒者呀魂淡！”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自得的推开解锁完毕的大门，然后轻描淡写地将门关上，让还在后面吃灰的蛛哥哥彻底断了念想。
“我就说嘛，这种情况怎么难得到天才的……”眯缝着眼舒展了下紧绷的筋骨，赫斯缇雅面前出现的景象，让她登时把念叨着的话噎在了肚里。
“这是……什么？”她手里的电筒摔在了地上，发出当啷当啷的声音。
周围是一片雪白。
不是研究所的灯光的白，而是——
“蜘蛛。。丝？”她轻轻触了下近在咫尺的，一根足有手指粗细的白色柱状物。
并不黏，有点像是绳子那种感觉。
又试探性的拽了拽。
有点软软的，但是大概撕不断。
“所以。。我这是到了它们的家。。？”她有些惊恐。
这里恐怕还有更大的！
她小心翼翼地蹲下，把电筒捡了起来，又四处照了照。
四周、天穹，整个廊道都是这些白花花的丝线，甚至在角落里还有几颗明显破掉了的蛋！
“这到底是……”
“简直是噩梦！不可理喻！”她瘫坐在地。
赫斯缇雅的勇气消磨殆尽，她知道自己几乎不可能活下去。
“呵呵。。”无力地低声笑了笑，她举起左手的“爱枪”，再一次郑重地吻了她一口：“好伙计，咱们试试看，能不能多带走几个吧。”
就当是最后的狂欢吧，让我疯一下好了。
头脑混混沌沌的，就像喝醉了酒，脚步也摇摇晃晃，我们的赫斯缇雅小姐脸色潮红的往廊道的更深处前进着。

我大概，已经不正常了吧。
赫斯缇雅这么想着，因为对后坐力不管不顾而脱臼了的左手把枪杵在一只约有足球那么大的“小蜘蛛”身上，恶狠狠的扣动了扳机。
“不能用了啊。”她叹了口气，把电筒叼在嘴里，用右手接过了手枪。
她任由左手就那么耷拉在身侧，不管不顾地往前挪动。
这是第几只了呢？她想。
左轮换了一次弹药，剩下的存货也不多了。
走过这么一段路，她多少也算明白点了，这里的蜘蛛都是小角色，基本就只有足球大小。
不过这不意味着她可以出去。
因为，她逐渐可以感觉得到，有一只更大的……不，应该是超级、无敌、巨无霸的家伙，正盘踞在深处。
那里是逃生通道的入口，也是这一层地下设施唯一的一处开阔地带。
它就在那里。
它是这些家伙的王。
她肯定赢不了的。
但至少，死也要等看到了boss不是？
赫斯缇雅苦笑了一下。
早知道就不应该学中二漫画的主角，没事爆个锤子的种啊！
现在左手疼的要死了！
我人都快裂开了有木有啊！
她就这么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像僵尸一样挪动着身子。
终于——视野豁然开朗，她来到了一处好似大厅一般的地方。
这里很大，电筒没法一下子把周围照个通透。
但赫斯缇雅依旧看到了，那巨大的、可怖的、狰狞的、暴力的身躯。
它无疑是这些蜘蛛的王，它拥有猩红色的庞大身躯，在那身躯的外部尽是金属一般的甲壳，看起来充满了攻击性，而腹部则是有着奇妙的花朵图案，那大概是曼陀罗或者。。
“噗哈哈哈哈！”赫斯缇雅笑得前仰后合：“喇。。喇叭。。。哈哈哈哈哈哈，喇叭花。。啊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
天呐，她快要被笑得昏死过去了，喇叭花，哦！这就是那什么？喇叭花儿身上文，掌声送给社会人，哦不，社会蜘蛛？
她发誓这是她见过的最搞笑的事情，没有之一！
“吼！”
蓦地，一声震耳欲聋，几乎要把她冲晕过去的吼声激荡在这栋地下设施里。
赫斯缇雅当场跌坐在地，全身忍不住的打颤。
“老。。老虎。。？”她虽然未曾见过，但听说以前的地球上存在这样一种可怕生物，只要一声咆哮就可以让人屁滚尿流，而现在嘛。。
说来惭愧，她屁股有点湿湿热热的。。
“人类，你嘲笑我。”一道声音惊雷般在她脑海里炸响，让她头脑胀痛不已
那声音明明没听见，却好像已经听见了，就像是想象中的声音，却又真实清晰很多。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摇头否定。
“你杀了我的孩子们。”那似乎是个女声，但又有着无比的威严和冷傲。
用一个字来概括就是，王。
那是想让人俯首称臣的声音。
“跪下！”
“我。。”赫斯缇雅犹豫了。
面前的家伙无疑是摧毁这座城市的罪魁祸首，至少也是幕后真凶，自己和妹妹家破人亡，这些年漂泊无依，总的来说全是拜它所赐。
“谁要向你下跪。。”她伸出右手捡回了刚才出于惊慌而丢在一旁的左轮手枪，指蜘蛛王的腹部，奋力吼了一句：“你这个——”
“怪物！”枪响，紧跟着的是有些刺耳的金属交鸣声。
“什。。”虽然打不死它是肯定的，但子弹被。。！
思绪终止了。
“嗯，和计算的一样，那颗子弹会在三个折返之后打中你的右肩。”一个有些娇嫩的声音在脑海里出现。
“这样你就开不了枪了吧？”那个声音显得有些雀跃，还咯咯笑了两声。
因为右肩中弹而倒下的赫斯缇雅的瞳孔刹那间紧缩：“不。。不可能。。。”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人类？”那个声音立刻接话道：“对伟大的阿特拉ch·nacha来说，会有不可能的事情？”
还来不及思考对方说的话为什么突然变得模糊，赫斯缇雅的脑海里就又响起了那个声音：
“或者说以这幅姿态，你会更愿意接受？”
面前突兀地出现了两只赤裸的玉足。
循着那双脚往上看去，是曲线完美的小腿，肉感恰到好处的大腿……
越往上，她就越是震惊，甚至连伤痛都给忘记了，整个人慢慢坐了起来！
“怪。。怪。。”她嗫喏着，露出一副惊恐的表情。
她看到了什么？
“怪物！”

第二章 神明

“不是怪物，是神明哦？”突然出现的少女有着散披而下直至腿弯的紫色长发，猩红色的眸子正带着几分戏谑地盯着赫斯缇雅。
“相对的，你才是怪物呢？”
“我。。？”赫斯缇雅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怪物？你在开什。。”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手。。可以动了？”
“不对。。我有。。四只？”
“手？”
胳膊粗细，一堆白花花的面条在自己面前乱挥。
“这是什么！什么啊这。。”赫斯缇雅觉得自己要疯了，不对是已经疯了！
她的手。。？
她有几只手？
两只？四只？还是多少只？
她应该有手吗？
手。。是什么？
“呵呵。。你听见了对吧？”温柔的、粗暴的、充满怜爱的、充满憎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的名字哟？”她的名字。
她的名字？
哦，你是说——
“Atla◼◼-Na◼◼”吗？

周围是一片漆黑。
周围真的是一片漆黑吗？
黑是什么？
我想叫它混沌，可以吗？
赫斯缇雅醒来了。
是的，作为勇者的赫斯缇雅小姐，醒来了。
“去死吧，怪物！”她睁开眼，第一时间看到的居然是那可爱的、可恨的、扭曲的、标志的、美丽的、丑陋的女人！
等等。。她刚才是怎么形容这家伙的？
不管了！我要杀了她！
赫斯缇雅一个懒驴打滚就把少女按倒在地，大声喊出了前面那句台词！
“怪物”小姐可爱地眨了眨眼：“你杀不掉我的。”
赫斯缇雅呆住。
有点可爱啊这家伙。
感觉是我的菜啊？
不对不对，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不管！”她咆哮着，用拳头使劲地往对方身上糊。
“你还我爸爸！还我妈妈！”
“还我幸福，还我家啊！”
打着打着，她哭了。
她还能怎么样呢？
子弹没有用，她总不能让对方自杀吧？
现在的她等同于阶下囚、手下败将、战俘。
什么都好，反正不再是赫斯缇雅。
“勇者”小姐已经死了啊。。
从接到这个任务开始她就没想过真的可以活着回去。
她是弃子，就这么简单。
好在这次比较特殊，任务报酬是先发的，妹妹至少有一段时间可以吃喝不愁。
够了啊。
已经够了。。她，赫斯缇雅，勇者小姐已经努力过了啊。
两年的时间，无论是人体实验也好，在野外风餐露宿，和亡骸们斗智斗勇也好，她都尽力了。
已经。。足够了。
“缇雅是好孩子哦，辛苦了～”一只手轻轻抚过她的背脊，小心地安慰着她。
赫斯缇雅仿佛回到了过去，母亲轻轻拍着她的背，对她说着“好孩子。。不哭不哭。。乖哦。。。”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啪嗒啪嗒地坠下，然后义无反顾地摔个粉身碎骨。
“我好累。。真的好累。。。”
“已经没事了，有我在呢。”

还是那个地下设施，还是那个100级噩梦副本蜘蛛洞穴。
赫斯缇雅哭过之后就觉得非常丢人。
非 常 丢 人！
原因嘛。。
那个少女和自己相差无几，自己却把她当成妈妈，倒了好一阵苦水，最关键的是！
这家伙就和害自己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没有区别！
“我到底是抽了什么风才在杀父仇人的怀里撒娇啊啊啊！”赫斯缇雅用力揪自己的头发，然后越痛越叫，越叫越死命揪——
“嗯？”她低头看了看满地的金色发丝。
“不是吧！我秃了？！”她哇的一下跳了起来，然后四处找能用的镜子之类的。
这让她以后怎么见人！
话说一般人会把自己头发揪光吗？
手镜！对，我有带小镜子的！
赫斯缇雅突然想起自己有随身带手镜的习惯，赶忙去摸自己挂在腰间的小包。
“啊，找到了！”
她欢喜的举起镜子，然后——
“嗯？我没秃！”
“但是。。眼睛怎么怪怪的。。？”
“为什么。。是红的。。？”
等等。。我没开电筒吧？
为什么看得见。。？
这里不是没有灯的吗？
赫斯缇雅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发现四周都看得一清二楚，甚至连大约五米开外的坐着的，正一件戏谑看向自己的少女也看的一清二楚！
“终于发现了吗？还真是有够迟钝。”少女走了过来，朱唇轻启，声音如同泉水在泠泠作响，又如恶魔在嗡嗡低语：“我的眷属怎么会这么弱小啊？”
“眷属？”赫斯缇雅有些呆滞，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吾名——阿特拉◼◼◼◼”紫发的少女张开双臂，做出了一个十分倨傲的动作。
“阿特拉什么？”赫斯缇雅表示她有在听，但听力它不允许啊。
“算了，你叫我阿特拉就好了，人类真是有够脆弱的，光是听到吾的名字就会变成烂泥。”少女仿佛是对弱小的蝼蚁彻底失去了信心一般作扶额状。
“听到你的名字就会。。？”赫斯缇雅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重点！
“对啊，你刚才就变成烂泥啦，还是我想办法把你变成了眷属才恢复过来的！”
“哈？！”赫斯缇雅大吃一惊：“所以我现在……”
“不是人类了哦？”阿特拉完全没有自觉的点了点自己的嘴唇，然后歪着头看她：“更确切的来说是怪物吧？”
无视掉呆愣当场的赫斯缇雅，阿特拉自顾自地往下说：“不需要光，不需要食物，不需要水。”
看着捡起枪想做点什么的金发女孩，她又恶趣味的补了一句：“也不会死。”
赫斯缇雅闻言，立刻气急败坏的拿着枪走了过来，她恶狠狠地把冰冷的左轮塞进阿特拉的嘴巴里。
“都怪你这个该死的怪物！”她几乎是怒不可遏地就要开枪。
她就不信，眼前的女孩儿分明就是肉体凡胎，有温度，抱起来也软软的，还能挡得住子弹不成？
然而——
“哐啷。”枪掉在了地上。
“缇雅，注意你说话的语气。”她的表情霎时间变得阴沉，语气也冷得能结出冰碴子。
“我是你的母亲，你的王。”
双膝一软，赫斯缇雅不由跪在地上。
她整个人如遭雷亟一般地颤抖，全身的骨骼肌肉都在扭曲着，承受着巨大痛苦。
而阿特拉，只是轻描淡写的朝她瞥了一眼。
“甚至于——你的神。”
伟大的神明收回了目光，转而俯下身子，轻轻摸了摸赫斯缇雅的头——就像摸小狗狗那样。
她的声音恢复了最初的状态，那是有点甜腻的轻快调子：“当然，如果缇雅肯乖乖听话，我很乐意给你奖赏。”
本来渐渐平静下来的赫斯缇雅忽然开始浑身颤抖起来。
“好。。好难受呜。。”
方才是痛的连哼一声都难，现在是浑身燥热难耐，感觉身体里有什么地方很是空虚，她快要炸了好么！
“忘了说了，我的血有很强的戒断反应啊……”
“嗯，虽然可以一直存活，但是一旦戒断反应发作了，就是生不如死呢。”阿特拉一边说着，一边用左手轻轻往右手臂上一划。
白色的浆液汩汩流下，直灌入赫斯缇雅的嘴巴里。
那甘甜、圣洁、美丽之物是什么呢？
是神的血哦？
神的。
怪物的。
血。
我，在喝血？
我是。。怪物？
赫斯缇雅第一次感觉到：
“自我”，是一种很脆弱、很脆弱的东西。
她有点分不清了，自己到底是什么。
或许是地下这个沉闷的环境所致吧，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
总之，她的“自我”正在瓦解。
或者应该说她的“自我”正在重生？
赫斯缇雅这个存在，究竟——是什么呢？
是妹妹的勇者？
是怕死的胆小鬼？
是乐观的笨蛋？
是普通的人类？
还是——怪物，哦不，神的眷属（怪物）？

第三章 赌约

“我想回去。”这是赫斯缇雅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有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可以喔？”阿特拉头都没抬，依旧在用蛛丝玩翻花绳。
然而没等赫斯缇雅起身，对方就紧跟着抛出了一句：“如果，你想被当成怪物的话。”
“我不是——”她开口反驳，却被打断了。
“你是猪脑子？”阿特拉抬头斜睨了她一眼。
很不幸，就算阿特拉的人形状态只是十六七的少女，赫斯缇雅也依旧没她高。
毕竟我们的“勇者”小姐营养不良，是个一米五的小不点。
“你知道的，你这副身体连安检都过不去。”
赫斯缇雅沉默了。
她当然知道自己现在贸然进城会是什么结果，都不用设备检查，抽血的时候血浆颜色都和正常人类不一样，她只能和那些伪感染者一个下场——火刑。
有些亡骸是可以把人类也感染成那些怪物的，当然，和她的情况也不太一样。
毕竟她没变成奇形怪状的家伙不是吗？
但她还是回不去。
回不去，自然也没法见妹妹。
“我。。”她刚想说点什么，就被阿特拉横插一嘴：“我可以帮你。”
她有点吃惊：“这也是可以办到的。。？”
亏她还一直以为安检是万无一失的，现在看来——
阿特拉有些面色不善地凑过头来：“不是说过吗？我无所不能。”
“那你怎么出不去？”天，可真别以为她看不出来，如果不是出不去，这家伙早就换地盘了！
阿特拉面色一变：“那是有原因的！”
“奥，别给自己找借口了，我的女王陛下，你现在就像……”
“像什么？”阿特拉咬牙切齿地盯着她，仿佛下一秒就会对她动用最严厉的刑罚。
“像一个睿智的大数学家，您是多么富有智慧啊，天呐，最开始计算弹道那会儿我就迷上您了！”赫斯提亚表示她还不想生不如死，只有乖乖取悦这位小女王，她才能活得舒坦点。
生活，总是免不了要苟且一下的。
“咳咳。。既然你这么赞美我了，那我也说一说我的看法吧。”
她从发丝里捻出一只小蜘蛛。
“吃了它。”
“什么？”赫斯缇雅觉得自己一定是耳朵不好使了。
“吃了它。”重复的命令语气。
“奥，女王陛下，我觉得这个小可爱它有点黄黄的，很可爱不是吗，我们不能这样虐待唔呜呜呜！”她的话没说完的部分混合着那只黄绿相间的、多半有着剧毒的恶心家伙，被阿特拉狠狠的塞进了肚子里。
“你这个该死的。。呕。。咳咳。。让我吃了什么。。呜呕。。。”赫斯缇雅痛苦的跪伏在地干呕，光是想想那只，约摸有婴儿拳头那么大的！活的蜘蛛！被塞进了肚子里！
她就已经爆炸了爆炸了炸了你造吗！
那种蔓延开的，什么东西爬过去的感觉。。。呜呕呕呕。。。
赫斯缇雅当场裂开。
“嘁，人类就是矫情。”一旁的阿特拉嫌弃地撇了撇嘴，这蜘蛛可是她用心培养的变形蛛，甚至能让人一定时间内转化种族，一般人想吃还吃不到呢！
“我已经不是人类了！”赫斯缇雅当即反驳道。
“哦呀，承认啦？”阿特拉冲她眨了眨眼。
“没有！”赫斯缇雅干脆撇过头去不再看她。
“嘛。。早晚会承认的。”阿特拉摊了摊手：“毕竟怪物就是怪物。”
“不 可 能！”她一字一顿的否决了阿特拉的说法。
“只要心没变成怪物，就还是人类！”
“是吗。”阿特拉勾了勾嘴角，似乎起了点兴致：“那要来打个赌吗，缇雅。”
“赌就赌！”已经变成红色的眸子仍旧透出一股子坚定的味道。
“我还没说条件呢？”紫发的女孩哑然失笑：“不怕吃亏么，小缇雅。”
“我不会输的！”
不会输，就不可能吃亏！
“那就来赌吧，一周时间，变形蛛的激活时间只有这么多。去和你那宝贝妹妹道个别吧。”
阿特拉的笑意愈发深沉：“不过，如果你们离得太近了，你会把她撕碎吃掉也说不定。就算能抑制住冲动，恐怕还是会露出马脚。”
她眨了眨眼，慵懒地捻起一缕发丝：“反正如果连妹妹都不要你了，其他人更没法把你当人类吧？”
“我妹妹。。小墨她不可能那么做的，我也不可能攻击她！”
“别急嘛。。”阿特拉一只手指压上了赫斯缇雅的嘴唇，示意她安静。
“要是被抛弃了的话，我会立——刻来接你哦？”
她轻轻探身到赫斯缇雅的耳边，轻呵了口气道：“到那时候，小缇雅就乖乖帮我生孩子吧？”
“什。。？！”赫斯缇雅顿时大惊失色，一把就推开了阿特拉：“你说什么呢！生。。生孩子。。怎么可能。。。。”
“我不可能给你生孩子的！”她拼命摇头。
“很遗憾，这件事可由不得你呢。”阿特拉好整以暇地看着惊慌失措的赫斯缇雅：“我刚刚为止一直在想啊。”
“小缇雅明明都是我的眷属了，为什么还那么没用。”
“力量，速度，什么都没有，更没有特殊的能力，简直是废品呢。”
她再度用那种，高傲，超然的目光俯瞰赫斯缇雅，然后很不屑地说了一句：“亏我分给你那么多的血。”
然而转眼间，她又变得无比温柔，仿佛刚刚的不可一世只是错觉。
“所以刚才用感知探查了一下。”
“小缇雅呢，属于是能力特化种里面的，至于强化的是什么嘛……”
她冲赫斯缇雅妩媚地比了个奇怪的手势“似乎是生殖能力呢？”
赫斯缇雅脑袋嗡地一下炸了。
她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的冲击太多了。
为什么她要和蜘蛛生孩子！
先不说生孩子这个问题离她是十万八千里，最关键的问题在于——
“为 什 么 是 蜘 蛛 ！”她冲阿特拉吼道。
也难得阿特拉心情不好，居然还大发慈悲的告诉她真相：“安啦安啦，我会用人形给小缇雅配种的。”
“而且生下来的，多半也是能化人的高级单位哦？”
“我这边也很开心呢。”阿特拉扶着脸，一副很期待的表情：“所以缇雅要努力，多生几个哦？”
赫斯缇雅hp－999
赫斯缇雅再起不能。

赌到底还是打了。
她本来就没得选。
硬要说好处就是她再也不用害怕死了，也不用再风里来雨里去，生活不规律，更不用担心身体迟早出问题，要用同仁堂速效救心丸之类乱七八糟的事情。
还有就是可以穿干净的衣服，做一个貌美如花的好妈妈。
其实仔细想想也不坏。
个屁啊！
蜘蛛，给爷爬！
都给老娘guna！
为什么这种事非落在我头上啊！
贼老天，老夫修道三千余年……
烟消云散.jpg
赫斯缇雅正一个人躺地上发疯，忽然见到一蛛dd从天穹上缓缓吊下，离自己越来越近……
她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巴掌！
直打得那厮哇哇乱叫：“好哥哥，别打了……”
并没有。
她的一巴掌换来的是那边阿特拉的怒喝：“你抽什么风！”
“我。。”缇雅有些迟疑。
她是不是，又踩到暴躁女王的雷了？
“算了，它们没什么智慧，再练也化不了形。”阿特拉说罢，从那蛛丝做的王座上起身，径直往这边走来。
“你不喜欢，我让它们走就是。”
正当赫斯缇雅疑惑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时，只听话锋一转：“我可不信你对着自己亲女儿也能一巴掌招呼上去。”
“你无耻！”
女王是顶着一个巴掌印儿回到王座上的。
她揉了揉脸蛋，感觉并不疼。
但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触犯到了。
所以她给了不听话的小猫咪一点惩罚。
她正好有点嘴馋了。
毕竟也有将近两年没开荤了。
意料之中的，眷属的味道很不错，自己从来没吃过那么美味的肉。
而赫斯缇雅就很不高兴了。
嗯，准确来说她哭了。
疼哭的。
她不知道女王陛下吃饭的时候可没有平时那么优雅。
阿特拉就像是扯蝗虫的腿一样把她的胳膊扯下来一只，然后就在保持人形的状态下硬生生把“生鲜胳膊”给塞进了嘴里。
奥，太下饭了。
她得一年都吃不下去饭。
那时候，甚至有一瞬间连疼都顾不上了。
她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女王陛下把新鲜的、还热乎的人胳膊直接塞进嘴里。
阿特拉的头好像突然变大了一点，然后是喉咙，上半身，最后恢复的时候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那样。
这太玄幻了。
真的。
她会做噩梦的，绝对会！
然后她想起了还在汩汩往外喷着白色鲜血的右胳膊。
用仅剩的左手抱着肩膀在地上嗷嗷打滚。
她以为自己要死了。
结果像个智障一样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发现自己胳膊回来了。
赫斯缇雅觉得这一切都太不科学了，简直魔幻！
已经不是玄幻啦，这绝对是那种魔法！
真的死不了吗？
听说以前的时代里经常有吸血鬼之类的传说，它们死不了，所以一个个的都想死。
为什么？
大概是活腻味了呗。
时间久了，就是会索然无味啊。
第一次断肢嚎成那样很正常，但是第十次，百次，千次万次呢？
估计最后也就意思意思。
那种情况，光是想想就难受。
所以她在出发履行赌约之前，特意问了一下阿特拉。
“我真的，不能死？”
阿特拉似乎很满意眷属的疑惑，她笑得很开心：“不能。”
然后认真地点了点赫斯缇雅的小腹：“但你说不定会被我透死。”
气呼呼地拍开她的手，赫斯缇雅转头就走。
她真的受够了这个动不动就讲荤段子的变态女了！
以前还以为自己在外行走多年，学来的垃圾话也不少了，但没想到和这位比起来还是相去甚远。
“等等。”阿特拉叫住了她。
赫斯缇雅停下脚步，没好气的问道：“怎么？”
“我送你去吧。”阿特拉拽住了她的手：“这周围还有别的讨厌家伙，难保它们不会为难你。”
“你这家伙不会又想吃人了吧？”
“那倒不是，我是真的担心某个笨蛋眷属啊。”
阿特拉的另一只手借机环过她的腰，在小腹上打着圈圈：“万一我的宝贝雌性被别人抓走了怎么办。”
“你。。。”赫斯缇雅简直要被这家伙气死了！
不光是穿的sao，一件黑色长抹胸一件黑色荷叶边腰半长裙，怎么说出来的话也这么sao？
“你脑子有问题！”
憋了半天，也说不出来什么更重的话来。
毕竟女王陛下是那种蛮不讲理的类型，要是真的骂她铁定又要被欺负一顿。
两个人就这么慢悠悠地从研究所出来。
“好久没看见太阳了！”赫斯缇雅有点小雀跃。
不过很快就没那么开心了。
因为她感觉晒太阳有点不爽。
“嘛。。虽然不怕太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会不爽。”阿特拉在旁边有点闷闷地说了一句。
“再不爽都比一个人好。”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接了一句，然后才发觉有点不对劲。
看着阿特拉戏谑的目光，她连忙摆手：“不。。我可没那个意思，我只是。。”
“下意识反应？”
“对。。对！下意识反应！”
“哦～原来小缇雅下意识把我当同伴呢？”
也就只有这种时候，赫斯缇雅才能意识到，和女王陛下聊天就是在自 寻 死 路！
两年了，很多车子都不能用了。
但好在车库里的还有一些可以开的。
两年的拾荒者真不是白当的，对火之类的完全难不倒她。
至于车库外面的门？
开玩笑，有什么东西能拦得住女王大人？
赫斯缇雅只见阿特拉小手一划，铁制的门板就变成了两节。
可能这就是大佬吧，她想。
这一路真的顺畅无比，比来的时候快多了。
作为“弃子”，她可没有车接车送的待遇，来到“第0区”自然是徒步＋自行车电瓶车之类的。
现在有了四个轮子的，没用一天就到了原来的基地附近。
“你。。”赫斯缇雅有些犹豫。
她知道自己没权利阻止女王的去留。
“我等着，你去吧。”阿特拉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又不由分说地揽过她的身子，强硬地吻了下去。
浅尝辄止。
这次赫斯缇雅没动手打阿特拉。
“阿特拉。。我。。。”
有点害怕。
那毕竟是人类的城市，而她现在已经是半个怪物……
她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只不过是不想轻易认输，不想放下妹妹，不想放下挚友。
但她同时也很怕，很怕曾经的一切都化为泡影，怕她连道别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否定，怕妹妹和挚友也和其他人一样，骂她是怪物。
“不是说了吗，有我在呢。”阿特拉动作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背。
“要是小缇雅有危险的话，我会第一时间保护你的。”
“噗。。说什么大话呢，你会瞬间移动不成？”赫斯缇雅被她郑重的语气逗笑了。
“我是认真的啊？”阿特拉有点不满自己眷属的不信任，不过还是解释道：“我在你身上放了预警蛛，有什么事情我会第一时间赶到的！”
“那我想你的时候你也能第一时间赶到吗？”赫斯缇雅难得看到小女王一副气鼓鼓又不好发作的模样，打算逗逗她。
阿特拉有点吃惊的看向她：“那种事情用不着预警蛛也能知道，到时候我就从天而降，然后姆——”
她张牙舞爪地冲赫斯缇雅比划了两下，然后又一次吻了下去。
“就这样，懂了吗？”她示威般挑挑下巴。
“懂了懂了，我想我会赢的。”赫斯缇雅摆了摆手，往基地那边走去。
阿特拉伫立了半晌，见她走远了以后，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我的宝贝小缇雅。。你还是低估了人性的黑暗。”
她的容貌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变成一个平平无奇的年轻人。
“也低估了我的。”

第四章 疲惫

赫斯缇雅听妹妹说过，很久以前的故事书里面，经常会出现勇者之类的主人公。
那些故事里的勇者总能铲除邪恶的魔王，维护世界的和平。
然后会有很多很多人，为勇者大人的壮举欢呼，勇者会救回公主殿下，然后在众人的拥戴中过着美满幸福的生活。
那么自己肯定不是勇者了，她想。
现在的她没有打败魔王的能力，甚至连与之敌对的勇气都没有。
其实说句挺不客气的话，赫斯缇雅觉得只要阿特拉想，毁灭一个文明应该轻而易举。
可阿特拉是怎么想的呢……
她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在意那个高高在上的女王大人了。
可能是几天的同居生活让她无意识中放松了警惕？还是作为“眷属”的意识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她？
不管答案是哪一个其实都没有意义，因为就算想明白了也无济于事。
“勇者”小姐不是一个喜欢思考的人。
比起未来的计划她更关心今晚吃什么。
毕竟在那摸爬滚打的两年里，很多习惯都是要不得的，每天想啊想的反而只会给自己增加痛苦。
她从那时候起就变成了一副随遇而安，懒散到不行的性子。
这样没心没肺的也挺好的。
她悠哉游哉地吹着口哨，在一众死气沉沉的队伍当中分外显眼。
“喂，小鬼，你。。”前面那个面黄肌瘦的中年大叔转过头刚想呵斥她，一看她浑身脏兮兮，衣裳破破烂烂的模样就住了嘴。
“嘁，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大叔扭过头嘀咕了一句，也不知是说自己还是说后面那仿佛贫民窟里出来的臭小孩。
赫斯缇雅当然不可能穿着光鲜亮丽的衣服，腆着粉可爱的脸来这挤检查队伍。
那样只不过是在给自己找麻烦罢了。
原来的枪坏了，浑身上下就一柄小匕首勉强可以防身，真要出了什么乱子她可没辙。
毕竟这年头，那种精虫上脑，会对着小女孩兽性大发的人可有的是。
谁也不想拿自己的贞操当游戏不是？
这个检查队效率还挺高，长长的队伍很快就排到她了。
正当她感慨了一句，然后一屁股坐在随便搭出来的简易窗口边儿上的时候，她突然瞄到了熟人。
吓得她连负责报表的工作人员都没搭理，赶紧就把头埋得老深装鸵鸟。
“赣！怎么碰上这煞星！”赫斯缇雅把自己学来的垃圾话在心里念叨了一遍。
她既然有可爱乖巧的妹妹，温柔体贴的挚友，那就免不了有一个身居高位，又喜欢找别人麻烦的小婊砸仇家。
埃伦娜，或者说埃伦娜·科尔，正是喜欢逛花柳街的变态同性恋城主女儿。
嗯，挺不幸的。
一个女公子哥儿是清正廉明的城主大人的女儿。
但没办法，人家不论是战斗能力还是智谋还是政治手腕还是对城邦的规划思路，都比她的老父亲还优秀。
既然这样父老乡亲们还能拿她怎么样？不就是喜欢女人嘛，小事情小事情，英雄爱美人，没啥大不了的……
个鬼啊！
这该死的女人有天喝了个烂醉，好死不死的就扒在她身上。
还当街把她的上衣给扒下来了！
吓得赫斯缇雅是魂飞魄散，上去就是好几个大嘴巴子。
谁曾想这几下给她的酒打醒了，就被这家伙深深记恨上了。
乖乖，那是城主的女儿啊，长这么大头一次被别人扇巴掌。
这不可谓不是血海深仇啊！
赫斯缇雅寻思着不就打个工吗我容易吗我？
是你先猥亵我，正当防卫都不行？
也是那时候的她确实不太懂这些个弯弯绕绕，要是早点跪下来给埃伦娜舔鞋说不定这事早就完了。
但很可惜才刚步入社会不到两个月的她还是太年轻了，她居然在这个女人过来寻仇的时候义正辞严的说那是正当防卫。
结果就是被揍了一顿，还被人真刀真枪的猥亵了一顿。
而且大小姐并没有就此善罢甘休，反而变本加厉，心情不好就在哪儿堵她一下，然后猥亵一顿再扬长而去。
那十余次的照面经历让赫斯缇雅只要一看到这个女人就心里发慌，当下不由得把头埋得更低了。
“我说你，怎么回事？”旁边的警员终于看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后面的人会很着急的好不好！
“哦。。啊？”赫斯缇雅听见有人叫她，这才想起来是在做验血之类的检查。
但是那边的大小姐明显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在和一个金发女人谈笑风生。
“我。。我先不进去了。”她连忙站起身要偷偷溜走。
开玩笑，被在这里逮到，肯定会被拖到城墙后面的角落里ooxx好吗！
但右手却猛地被谁抓住了。
“老实点。”那位警员皱着眉头，凶巴巴地冲她低声威胁：“要是敢跑就当成感染者就地击毙。”
“这。。”赫斯缇雅一下子老实了，刚才看这警员姐姐清清秀秀的，怎么一发狠就那么凶呢！
确实，联邦法里规定过不配合检查的可以直接就地击毙，但那个恶魔正在往这边走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要被发现了！
“老实点！”警员小姐受不了这个死丫头一个劲儿地乱扭，她心一横，直接把这个蓬头垢面的金发妞用锁肘的技巧按在了桌子上。
“又不会很痛，瞎拧什么？”一针很快扎完，她轻描淡写地撩了下黑色的蓬松马尾：“一看就知道你是正常人，身子还这么不老实。”
感染者其实有很明显的区别常人的特点，就是它们的眼睛会很红，作为常年驻在这里值班的警员，她当然一眼就能区别出来。
“那你干嘛还。。”赫斯缇雅不满的噘着嘴，刚才那一下真的把她吓到了，还以为那么大动静她得当场去世。
还好大小姐耳朵不太好使的样子……姑且不要惹这位警员姐姐比较好，她想。
不然再弄出来更大的动静，肯定是跑不了了。
“你是猪脑子？”警员小姐眉毛一挑：“该走的流程不走怎么行，好了快走吧，回去好好洗个澡。”
说完，还撇着嘴从衣兜里翻出来张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
赫斯缇雅觉得有点气，不光骂她是猪，还那么嫌弃她！诅咒这家伙今晚做噩梦！
她一边想着，一边气呼呼地就往家那边的方向走。
然后。。
“啪叽”一下摔倒了。
还好在倒下之前用手和膝盖撑了一下，不然就摔毁容了！
“谁。。谁绊我！”赫斯缇雅冲四周怒目而视。
她刚才分明感觉到，有人勾了她的左脚一下！
这一扫，看到的是正一脸傲然地俯视她的灰发少女。
“我绊的，怎么？”
“啊哈哈。。城主大人贵安，没想到能在这里巧遇，这还真是。。。”赫斯缇雅爬起来，低声下气地冲她行了个颠三倒四的礼。
其实这女人前些日子已经当上城主了，只不过她一直不肯承认罢了。
在赫斯缇雅的眼里，这位始终就是个臭脾气的大小姐，惹人厌的很，又偏偏完全不能得罪她。
“我们去巷子里说吧。”埃伦娜强硬地拽着她的胳膊。
“我。。城主大人。。能不能别。。。”她的抗议当然被毫不留情的驳回了，整个人被生拉硬拽地扯到了城墙角里的胡同。
“咱们也有一段时间没好好交流了吧？”埃伦娜弓下身子，满意地欣赏着金发女孩儿慌乱地模样。
“城主大人。。我想回家。。。”赫斯缇雅真的连眼泪都快出来了。
为什么她非要面对这种事啊？这该死的大小姐不去找那些名媛交流，为难她这个良家妇女做什么！
难不成这人就喜欢逼良为娼？
“啪”
脸上被糊了一巴掌，赫斯缇雅脑子里一空，感觉有些耳鸣，脸上也火辣辣的。
“别给我在这装没长大的小鬼。”埃伦娜一把捏住她的双颊，将整个人提起少许。
“呵，你要再接着矫情，我就送你们姐妹俩出城。”城主大人的脸有些阴沉。
“我。。”赫斯缇雅把想骂人的怒气和想逃走的惊慌咽下，憋出来一句：“我知道了。。”
她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这套衣服遮尘效果不错，其他的地方脏兮兮的，衣服底下却还干净得很。
也让埃伦娜有了兴致。
“小贱人，奶子比上次还大了点嗯？是不是托我的福啊？呵呵呵。。”她一边粗暴地蹂躏着女孩儿的胸脯，一边说着侮辱性的下流话。
“是，多谢城主大人宠幸。。”赫斯缇雅闷着声回答。
她在心里把这个该死的变态千刀万剐了无数遍，但也只能在心里口嗨一下。
这女人可比阿特拉恶劣多了。
至少阿特拉不会对她犯下这种让人作呕的行径。
“我真的。。嗯。。城主大人。。求您住手。。。”她的声音染上了些许桃色的味道，但这真的不是她的问题。
“住手？我弄得你不爽吗？”埃伦娜俯在她耳边呵着气：“那些女人都说我把她们肏得很舒服，你就快点承认吧。。”
赫斯缇雅不屑地嗤笑一声：“我的城主大人，如果你把你的权柄和小金库都送给我，我保证比她们任何人叫的都淫荡。”
“你不过就是比我有钱有权罢了，少在这秀优越感了成吗？”
她的快言快语换来的是城主大人的拳脚相向。
她痞里痞气地啐了一口：“有本事你打死我！少在这装模作样了！”
强忍着疼痛，赫斯缇雅抬胳膊就要给埃伦娜来上一拳。
但埃伦娜只在一瞬间就屈身把随身带着的手枪抵在了赫斯缇雅的脑袋上。
金发的女孩儿傻笑：“来啊。。哈，高贵的城主大人快开枪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埃伦娜皱眉。
这金发妞在她面前向来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虽然看起来性子很烈，但只要一戳“妹妹”这个软肋马上就哑火。
今天抽的是什么风？
她平时待人向来心直口快，想不明白就问：“你发什么神经？”
“关你屁事。”赫斯缇雅恶狠狠地冲她龇牙示威：“高高在上的城主是不会懂的。”
“我累了啊。”她用手支着身子，仰头望天。
不管什么时代的晴天，那儿总是那么空旷，那么澄净，那么遥远。
真让人羡慕啊……
“我不想对你妥协了。”她移回目光，斜睨着埃伦娜：“你杀了我吧。”
灰发的少女沉默了。
她也不清楚为什么，刚刚看到赫斯缇雅这个小贱人一闪而逝的疲惫表情，她的心突然一紧。
像是被某种感情擭住，死死的勒紧。
有点痛，有点闷，有点不舒服。
“你走吧。”城主大人觉得自己需要一个人待会儿。
她拖着身子消失在巷口。
而赫斯缇雅就那么坐在那儿，干巴巴地望天。

第五章 改变

埃伦娜狼狈地从巷子里逃出来，脸色看上去有些仓皇。
她当然不可能把这副样子给别人看到，毕竟即便是高贵如城主，也有不该为人所知的一面不是吗？
很多人都以为她是光辉伟大的英雄、是手段果决狠辣的政治家、是思想先进的变革者。
但其实所有人都忽略了一点——她毕竟，还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儿。
她本该有喜欢的恋人，有关系不错的密友的密友，有一个不那么沉重，很愉快轻松的生活。
但她是埃伦娜，埃伦娜·科尔。
是奥特莱斯城邦的领袖，末日里“出路”的开拓者。
她不能在感到害怕时胆怯退缩，不能在感到疲惫时纵情享受，甚至不能谈一段普通的恋爱。
她不能。
她是城主大人，必须在任何方面都滴水不漏才行。
为了父亲，为了奥特莱斯，为了……这里生活着的人们。
埃伦娜·科尔，今天也依旧尽职尽责。
一个年轻的城主要面对很多问题，但没关系，她忍得下来。
她有自己的发泄方式。
不得不说，有时候装“花花公子”是不错的手段。
可以让一些白痴轻敌，也可以让自己放松一点点。
至少和那些可爱的女孩儿们说话不需要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惕。
她对自己的魅力还是有些自信的，埃伦娜是这个奥特莱斯里所有女孩儿们的梦中情人无疑，她的钱怎么说也比那些肥猪的钱香不是？
所以要是有不长眼的疯子想通过那些歪门邪道的方式来恶心她这个城主，倒是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嗯，在梦中情人的问题上，赫斯缇雅就是个例外。
那个倔强的女孩儿身上有不同寻常的魅力，这一点埃伦娜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毕竟长这么大，被人直接扇巴掌也是第一次，用很久以前的话来说就是——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在这个时代里，能在沉重的生活重压下还保持那份天不怕地不怕的心思，这种性格的闪光本身就够吸引人的了。
对一些没有太阳的人来说，女孩儿的这种精神就像月亮。
它的光不至于很抢眼，但只要一抬头，就绝不会看漏。
对埃伦娜来说，这样的光芒很碍眼，会让她经常回忆起那些不快的记忆。
会让她怀疑曾一度认为是正确的人生道路。
让她有种想谈恋爱的冲动。
埃伦娜在一个谁也不会经过的巷口摘下了兜帽。
她扶着墙慢慢坐下，动作缓慢得像是迈入了暮年。
“父亲。。请允许我。。放开一点吧。”她叹息。
埃伦娜知道自己彻底不需要迷惘了。
她看得出来自己没有机会了。
没有作为“常人”生活的机会了。
那个将“她”的坚强破坏殆尽的人，会是谁呢？
少女很难过，在这个空无一人的小巷里放声哭泣。
从再一次见到的时候就明白了，那位自己的初次暗恋对象——赫斯缇雅，那个曾经与众不同的女孩儿，从本质上发生了些改变。
她的动作还是那样有点呆呆的、有丁点畏首畏尾的，但她没有了曾经的生气，没有那种在这个末世里最不一样的，活泼的感觉。
她变得很胆小，很彷徨，还有点歇斯底里。
变得埃伦娜几乎要不认识她。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让她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但埃伦娜可以肯定自己已经失恋了。
所以她才会缩到一个谁也看不到的地方。
算是对过去做个告别吧。
她幽幽抬首望天，对着天空祷告：“父亲，请再一次，借给我力量吧。”
埃伦娜·科尔，今天也是奥特莱斯的完美城主。

眼睁睁看着恶心的城主大人仓皇逃走，赫斯缇雅却完全开心不起来。
她呆呆地凝望着一个方向：
“你都看见了吧。”
“讨厌鬼。”
“如你所见，我和城主大人的孽缘可深厚得很。”
她一拳头砸在墙壁上，任由自己的手被磨破流血。
“为什么不阻止她！”赫斯缇雅愤怒地低吼：“你不是无所不能吗！”
“为什么。。不肯帮我啊。。。”她突然抽噎了起来。
“我对你来说只是无关紧要的吗？”
“为什么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肯说啊。。”
赫斯缇雅突然沉默了下来。
然后猛劲在头发里撕扯，把原本就有些脏兮兮的金发弄得更加凌乱。
她终于捉到一只约摸有半个小指肚那么大的紫色蜘蛛，然后恶狠狠地碾碎了它。
“给我滚！”她咆哮着，把蜘蛛的尸体狠狠甩掉：“你这个——冷眼旁观的混蛋！”
几乎是要用尽全部力气似的，她跑开了。
她只想回去洗个热水澡，然后躺在床上安稳地睡上一觉。
说不定一觉醒来，所有的一切依然如旧，她还是那个每天忙于生计，从不曾思考其他问题的拾荒妹。
还是那个可爱妹妹的英雄，那个可靠挚友的好闺蜜。
所以，当她不假思索地踏进家中时，万万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没有小墨热情的拥抱，有的只是冷淡的目光：“姐姐回来了？”
“回来了啊，没有死在外面真可惜。”
赫斯缇雅先是退开了些，然后四下看了一圈，再度确认了一遍这里是不是她家。
没有错啊？难道是小墨被掉包了？
“你在说什么啊，别逗姐姐了。。”她干笑着打起了哈哈。
金色单马尾的女孩儿歪了歪头：“姐姐还不明白吗？”
不大的屋内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怎么了，小墨？”
“是你的朋友么？”声音越来越近，然后视线里多出来一个熟悉的、红发女孩儿。
她很是吃惊的望着这边：“哇哦，缇雅那个笨蛋不会真的来祝福咱们了吧？”
“祝福？”赫斯缇雅有点摸不着头。
“就是说，我和晓岚姐在一起的事情。”小墨搂过红发的女孩儿，冷冰冰的冲赫斯缇雅说道：“就直说了吧，我们两个已经，不需要姐姐了。”
“哎呀别这么说嘛，我没有那么薄情的啦？”曾经的挚友，芳晓岚笑着接过话头，然后从包包里翻出一张卡：“这笔钱就当是聘礼和精神损失费吧，缇雅今后就一个人慢慢打拼吧？”
“我们这边很好的，不用介意哦？”说完，还恶趣味地眨了眨眼。
直到大门关上，赫斯缇雅还傻愣愣地站在那儿。
“我。。。”赫斯缇雅呆呆的看着手里蓝色的卡。
“这是骗人的对不对。。”她努力地敲着门，手上的力气逐渐加大。
“开门啊。。小墨。。晓岚。。。”
“是开玩笑的吧？”
“也差不多该适可而止了。。”
“再这样。。”脸上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她无助地趴在门上，放声大哭：“我要生气了啊。。。”
“咔哒”
门锁打开的声音清晰入耳，她几乎连滚带爬地让开身子，然后就保持着那样狼狈的坐姿用充满希冀的目光仰视着妹妹。
不料金色马尾的女孩儿语气冰凉：“仔细想想，我们也没必要对你这种家伙假以辞色吧？”
她一脸的嫌恶：“我从别人那儿听说你自己不是人类了？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混进来的，但我作为妹妹最后劝你一句。”
她把一堆包袱丢在了满脸泪痕的女孩儿旁边：“快滚吧，这儿不欢迎你。”
赫斯缇雅扑上前，死死抱住她的腿：“小墨，莫小墨！我求求你，求求你好不好……”
“不要…真的不要……”
“怎样都好，别…”
她的话被惊慌的话语打断：“别靠过来啊，你这个——怪物！”
赫斯缇雅突然松开了手，慌乱地退开，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我…我不是…小墨我不是的……你知道的，我是赫斯缇雅，是你的姐姐啊！”
“别开玩笑了，我没有怪物姐姐。”她的声音尽是冷漠和满不在乎。
看着赫斯缇雅闻言呆坐在那儿，她残忍地笑笑，没再说什么，最后深深地看了满眼泪水的女孩，不咸不淡地关上了门。
那一句“你自己保重吧。”在赫斯缇雅耳中无疑是最后的催命符。
她伸出的手突然在半空止住，然后无力地垂下。
“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的嘴角扯出来一个难看的弧度，笑声逐渐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怪物。。哈哈，我是怪物。。。”
垂下的金发后面，是一双猩红的，仿佛在渗血的瞳孔。
赫斯缇雅的身体不断颤抖着，背起那个丢在地上的小小背囊，逃也似地离开了这个令她绝望的伤心地。
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
这样的天，在秋日里是不常见的。
金发的女孩儿就那么孤零零地瘫坐在墙边。
这里是家附近的一条胡同，平时就没什么人经过，这雨天更是不大可能有人来往。
赫斯缇雅觉得很冷。
很冷很冷。
不光是身体在发抖，连心脏也快要颤得碎掉了。
她现在还没从那阵打击里缓过神来。
若说同性恋爱，其实在末世里谁都无所谓的，连吃饭有时候都成问题，谁有功夫管谁是不是同性恋？
所以其实，赫斯缇雅对晓岚也是有那方面想法的，但她觉得自己这种满身铜臭味儿的烂人，没机会得到幸福，所以也就只是看着，没敢表白。
但不说不代表没有，骨子里对于晓岚那个红发的温柔友人，她还是有好感的。
至于妹妹，她是真的很疼很喜欢…
所以妹妹和晓岚在一起的事情，虽然有点点不甘心，但更多的还是祝福和满意，只要她们幸福，赫斯缇雅就很开心了。
可为什么？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是阿特拉那个该死的家伙吗？
为什么妹妹会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人类的事情？
难道说……
她手忙脚乱地去翻自己的手镜。
在一片模糊的水迹中，猩红的眸子分外惹眼。
“呵，连你也算计我？”她愤愤地把手镜狠狠丢出，任由它在清脆的声音中碎裂。

“你们听到啥声没有？”一年轻人询问身边的同伴。
“没啊老大，咋了？”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回他。
“没咋…”被称作老大的人刚说完这话，目光就被路边的一块儿反光吸引了。
“是镜子？”他自语了一句，往胡同深处看去。
只见在漫天的雨幕中，一个披着棕色破烂布衣的女孩儿埋头坐在墙角。
女孩儿的一头金发湿哒哒的黏在身上，有种颓废而凌乱的美感。
“头儿，干嘛停下，赶紧找个地儿避避雨啊？”后面的人刚有点不满的搭茬，就同样被胡同里的女孩儿给惊艳到了。
一行五人，全都止住了脚步。
“这还真是个极品。”老大用空着的一只手摩挲着下巴：“能卖个好价儿。”
他举着伞，率先往巷子里走，其余四人紧跟而上。
赫斯缇雅感觉到了面前有人出现，但她头也不抬，依旧蜷成一团发呆。
她现在只想做一只蜗牛，缩在自己的壳子里。
但有人不给她这个机会。
尖嘴猴率先发难：“我说妞儿，搁这儿哭啥呢？男朋友不要你了？没事儿，哥哥们要你！”
众人哄笑。
赫斯缇雅一动不动。
尖嘴猴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刚想开口骂人，就被其他人接了茬：“这臭丫头给脸不要脸，就来硬的直接扛走！”
赫斯缇雅闻言，呆呆的抬起头：“去哪儿？”
那泛着血光的红瞳、以及嘴角挂着的扭曲笑容让一众男子纷纷退了几步。
“这哪来的疯婆娘！”尖嘴猴啐了一口。
“是感染者！她眼睛是红的！”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我管他什么感不感染！”一壮汉见到女孩儿的精致面容，就开始不管不顾地开始解裤腰带：“老子好久没上过女人了，这小娘皮还怪好看的，就是死了也值！”
被这人一说，其他人也开始有了想法，他们这些人属于是城邦的边缘群体，不怎么想干活，怕死更不敢出城，每天靠拦路和收穷人保护费过着贫瘠的生活，早就快被逼疯了。
几个男人面色不善的靠过来，没人注意到女孩儿的身体逐渐产生了奇怪的变化。
那深紫色的火焰是从后背开始燃烧的，赫斯缇雅感觉背后很烫很烫，不由得惨叫出声。
其他人只以为这小丫头是害怕了，当下露出更加恶心的笑容凑近。
最先动手的是尖嘴猴，他的手刚要摸上女孩儿的手臂，就感觉一烫，虽然本能地收回了手，但这种灼热感还是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
“你，你的手！”旁边的人惊恐地指着他，然后就发现自己的身上也燃烧起了深紫色的火焰。
一个两个三个…
性格比较沉稳的老大，就那么看着自己的小弟们浑身冒着紫色的火光，在惨叫和哀嚎中逐渐化为一小撮灰烬。
而那个女孩儿还在惨叫着在地上打滚，浑身保持在完整的情况下燃烧着，他甚至能透过火焰看到女孩儿仍旧白皙的肌肤。
为什么她烧了这么久却没有变化？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怪。。怪物！”他恐惧地大声尖叫着想要逃走。
女孩儿突然被这个词汇吸引了注意，猛地停下，然后爬了起来。
“怪。。物？”她安静的歪头，说话的声音尖锐刺耳。
然后身子猛地朝男子扑了过去。
“怪物！怪物怪物怪物。。。嗬嗬嗬嗬嗬！”女孩儿的声音如同地狱里的恶鬼在尖叫，而那个男子早在擦身的一瞬间就被焚烧成了灰烬。
女孩儿在滂沱大雨中仰面朝天，倾盆而下的雨水没能让她身上的火势有丝毫减弱，却在她浑身留下了细密的水痕，让人分不清那究竟是雨还是眼泪。

第六章 怪物

赫斯缇雅在游荡着。
她不清楚自己在哪，也不清楚自己要去哪。
她甚至不清楚自己是谁。
她只知道——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痛好痛。
“好痛啊！”她仰天大吼。
警员们的枪声。
子弹穿透自己的轻轻的噗噗声。
人们惊恐的尖叫声。
警员们的怒吼声。
以及——胸口里面悸动着的，比任何疼痛都难以忍受的苦楚。
那是不被理解的、被彻底否定的痛苦。
没有人愿意听她说些什么，大家都只是自顾自的逃跑，自顾自的尖叫，自顾自的攻击，自顾自的……发泄着恐惧。
“是啊，我是。。怪物啊。”她喃喃说道。
在她身上燃烧着的火焰，在无数人尝试过无数种方法都没有丝毫减弱的火焰，突然毫无征兆的自己熄灭了。
石头，鸡蛋，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它们被纷纷丢向没有火焰保护的女孩儿。
很疼。
真的，很疼很疼。
不是身上的，
是心里的。
心脏像是被狠狠地撕裂开，从里面迸出好多好多血来。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女孩儿突然消失了。
那之后过了数天，灾难渐渐被大多数人们遗忘了。
警员们的调查报告书里这样写道：“我们很无奈的对于这个新出现的异种没有任何办法——不知它从何而来，不知它去了哪里，又是否会卷土重来，更没办法将其击杀。但通过事后的受灾统计来看，她本身带来的损失并不大，仅造成约数名强盗犯的失踪，我们的其他损失大多是居民自身的混乱所致，伤亡几乎都是踩踏事件引起的，在此我们对居民素质深表遗憾，希望城主大人可以考虑将提高居民素养的事情提上日程……”

而众人眼中突然消失不见的“怪物”小姐呢？
她在一瞬之间被捉到了一个人的面前。
为什么是捉？
因为把她带来的是一根——蛛丝。
那根蛛丝凭空出现，用极强大的收缩力将她扯了过去。
总之，在“怪物”小姐一晃神的功夫，她就已经在城外了。
这里，蛮眼熟的。
大概是和“那个人”分别的地方。
“那个人”是谁来着？
想不起来。。。
“嗬。。。怪。。物。。。”她无意识地呢喃着。
阿特拉皱了皱好看的眉头：“好像有点过了啊，人类果然到什么时候都恶心的无可救药……”
她将女孩儿轻轻拥在怀里，然后给了她一个深沉的吻。
“别怕，有我在呢，就算你是怪物又怎么样？你是我的，我的『缇雅』，这就够了。”
阿特拉的红眸比较金发女孩儿要深沉的多，此刻这双眸子正一眨不眨的和女孩儿对视着：“从今以后，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好么，缇雅？”
女孩儿呆愣的点点头：“缇。。雅。。。。只有，阿特拉。。。”
哦对了，这个仿佛天使，不，仿佛神一样的，可爱的，美丽的，伟大的，无与伦比的人，是叫阿特拉啊。
怎么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人的名字呢？
那可是我最重要的——主人、爱人、神明。
“阿特拉。。。缇雅。。爱你。”
女孩儿痴痴地呓语。
“嗯，我也爱你，缇雅。”
阿特拉的目光中是不加掩饰、的狂热的爱恋。
“那么，我们回家——回巢吧。”她轻轻揽过缇雅的身子，面前忽然出现一只越变越大的蜘蛛。
最后那只钢铁蜘蛛定型在约有一辆中型巴士那么大，她便轻巧地跃上其脊背。
三只“怪物”就那么直直往艾森城的方向行进。
从始至终，缇雅都顺从地埋在阿特拉的怀里，享受着这失而复得的甜腻温柔。
她轻眯着眼：“阿特拉。。缇雅好幸福。”
“这里，不那么痛了。”她挺了挺胸脯，和阿特拉亲昵地摩挲了两下。
“把它忘了吧，缇雅，你是我的。”阿特拉低头吻了她“不需要想那些卑劣的人类。”
“他们只不过是在忠实的顺从自己的恐惧。”阿特拉表现的很宽容：“并无它错之有。”
“不过如果你实在讨厌，我不介意为了你毁掉他们。”她低头蹭了蹭缇雅软嫩的脸颊：“毕竟你是我的◼◼◼◼，亲爱的。”
缇雅的记忆就中断在这里。
后面的记忆很破碎，她只记得在回巢以后，阿特拉对她恣意妄为，强迫她怀上了第一窝蜘蛛蛋。
也正是这种恶心，下流，低劣的背叛行径，让缇雅的主意识真正苏醒，她又一次回想起了自己的过往。
当然，也回想起了那个雨天，以及那些悲伤。
她很痛苦，在人性和兽性间挣扎了很久。
但最后，还是不得已做出了选择。
毕竟现在的自己可真是离经叛道四个字的最标准书写了。
和“怪物”同居，甚至怀上了“怪物”的孩子，这样的存在无论是哪个人类都无法接纳的吧？
她能做的也就只有认命了。
但感受着身体里面，好几只小生命的律动，有时候她又忍不住地对那个可恶的家伙发脾气。
比如现在，她就猛地把阿特拉为她准备的热水泼在了对方身上，然后恶狠狠地骂了她一顿。
“你这个流氓，无耻，下流，下九流！”
“你这是犯罪！”
“嘿，我们的规矩里可没有未成年保护法。”阿特拉狡黠地笑了笑。
她现在当然不会和怀有身孕的雌性计较，最多只能打打嘴仗，但等这家伙生完这窝嘛……
有必要让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可爱学习点儿规矩。
而缇雅自从发现阿特拉不会对她进行物理攻击，虽然很是克制，也难免会比较跳，已经几次踩线。
她自知是逃不掉了，索性更加放肆。
“我们出去溜达溜达好不好。”她突然问了一句。
“还想出去？”阿特拉没好气地回应：“是忘了怎么被人类捅刀子的？”
“我不是太闷了嘛，你们那边有什么好玩的没有？”缇雅摆弄着指头，讪讪地说道。
她也明白，如果阿特拉真的不带她出去，那也实在没辙，真把这位女王陛下惹急了，恐怕还要吃些苦头。
阿特拉见状叹了口气，她怎么捡来这么个不省心的东西。
“你还指望扭曲的地方会诞生符合人类审美的东西？”
刚刚用这话把缇雅的念想掐灭，她就突然想起来点什么：“不过。。其他的世界也是有的。。。”
“什么什么，其他世界？”缇雅一听就来了兴致，一副等待投食的小仓鼠一样的表情眼巴巴看着她。
“就是其他世界啊，就像一棵树，上面结满了果实，这个世界不过是果实中的某一颗，你明白吗？”阿特拉扶额，一副很不想说的模样。
身为一个智力等各方面属性都超绝的存在，她比较难以接受自己的配偶是一个麻瓜的事实。
“我想去我想去！”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缇雅马上发出了追加宣言。
“不行——”阿特拉弹了下她的额头：“你怎么这么冒失，穿梭世界是很危险的。”
“孩子们会受伤，你可能也会。”阿特拉揽过缇雅，动作轻柔地抚摸她的小腹。
缇雅被这突如其来的爱意表达给弄得脸色通红。
这家伙总是这样，一言不合就开撩！
有这么精湛的技术都可以写本《撩妹技巧大全》了！
怎么这么熟练呢？难不成——
“喂，你老实交代。”缇雅看着阿特拉的眼神忽然变得有点小凶恶：“你以前是不是经常诱骗无知少女？”
阿特拉被她这急转弯的情绪变化弄得有点懵：“你说什么呢？”
然而这副表现在缇雅看来可就是不打自招，她当即狠狠地扭头咬了阿特拉一口，在紫发少女的锁骨上留下了可爱的小牙印。
“以后不许看别的女人！”她作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
“也不许和别的女人说话！”
“你说过的。。”缇雅红着眼眶，可怜兮兮地望着阿特拉，把她那点因为莫名其妙被咬的火气彻底浇灭。
“你说你只有我。”女孩儿的眼睛里漾着温柔的水光，金发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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