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她只想活下去。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活下去是她唯一的奢望。她能怎么办呢？绳子已把她老老实实捆在木凳子上，根根麻绳镶嵌在白花花的肉里，勒出解开麻绳时才可以看见的丝丝血印。
若此次能活下去，她一定不再有什么别的妄想。哪个军官看上她她就嫁，甚至村里的老光棍们也好。对于生活她已不再奢想，或者说想了又有什么用？她可以过那样的生活吗？生在这里，十七岁的她不过人间草芥，哪一天长起，哪一天消失，从来无人问津。
啊啊啊！痛啊！疼啊！屠牛的刘老三挥舞着砍刀，猛然削下她脚趾的一块肉。那肉块儿带着模糊的血色轱辘轱辘地滚，在血滴的地上滚出一条红色的轮迹。她只是想活下去，就要遭受如此残虐的痛苦吗？她全身的肌肉崩得紧俏俏，似乎连枪子都打不透，嘴角因抽搐而扭曲，地府夺命鬼的脸也不过如此狰狞。
刘老三拿着小鞋，粗暴地套在因削掉脚趾而血肉模糊的脚上。鞋子还算刚刚好，能套进去。旁边的张婆婆立马凑上来，紧忙在哗哗流血的脚上涂摸膏药，又拾起宽宽长长的裹脚布，把这只残疾的脚一层一层裹成个白色的粽子。只是血止不住，裹脚布渗出红色的浆液，白粽子变成红粽子，血淋淋。
暂且算是把一只脚弄好了。她疼得叫不出来，脸色铁青，皮肤因失血而苍白。她的父母站在门外面，只是听到女儿的惨叫声就已经眼泪涟涟。可是再怎么哭，这脚也是一定要削的，要活命，就不能有一双大脚！
是的，小脚的女人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她小时候，北洋政府下令禁止缠足，她的父母也就没有给她缠。到如今骨头长硬了，再缠成小脚已经不可能。唯有一狠心，切掉那些多余的脚趾头，把脚勉强套进那些金莲小鞋内，才能装成一副小脚女人的样子。若是能骗过白军，她也就不会再有危险了。
她不是第一个被刘老三削掉脚趾头的姑娘，同样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削足适履”在这里可不是讽刺，对于这些女孩子们而言，这是保全性命不多的几种手段之一。

二
1934年10月第五次反围剿失败，红军被迫转移，踏上了长征的路途。江西的根据地也在几天内相继落入国军手中。位置靠内的村庄甚至于国军还未到，便早早挂上了青天白日旗。
五次围剿后终于打跑了红军，长期压抑换来的不是和平，而是国军官兵的疯狂泄愤。大肆抓捕赤化分子，审训、拷问、判刑、充苦力、处死，官兵们乐此不疲。可是江西被红军占了好些年，论成分看可说是遍地赤化，国军再混蛋，也总不能把一个省的人都屠光。
谁可能是赤化分子？这是国军接手一个个村镇后的第一个问题。
民国初年，男人割辫子，女人禁缠脚。辫子是都给割了去，国军的官兵现在也都没有辫子，可缠足却是屡禁不止。这也不难理解，缠足缠足，缠来给男人们享用，男人们享用了千年，而短短十几年来就把小脚给废了，可比割了男人们的老二还难受。父亲不让废，母亲们缠了一辈子，突然废了也不习惯，便也跟着不去废。于是乎在离中央偏远的省份，禁缠足的法令推行并不顺利，有很多人确实不给女儿缠足了，可仍旧有很多人依旧缠足。
红军是禁止缠足的。大凡在红军的根据地，即使是已经缠过脚的女人们也要放脚。一双畸形的足，放了脚反而更难受，更平添别人的嘲笑，可是谁能不听，谁敢不放呢？不放脚就是思想觉悟低，就会被开会批判，就会当众出丑，这种事可划不来。放吧，放吧，红军说放她们便放。
现在白军来了，女人的脚便成了区分赤化分子的天然分界线。不消说，那些大脚女人提倡天足，自然是典型的赤化者，而小脚女人在红军占领期仍不屈服，继续维持小脚，她们是国之良民，是值得褒奖的。真实情况哪有两级分化这么简单，可是报复式的行为需要如此缜密的理由吗？敌人是敌人，敌人的朋友自然也是敌人，无可驳辩。缠吧，缠吧，白军说缠她们便缠。
可是放脚简单缠脚难，若是小时候没有缠过脚，又如何今日突然变得一双金莲小脚？
消息灵通的村庄已经打听到，15岁以下的女孩儿白军不抓，30岁以上的妇女不管缠没缠过脚也都不抓。为什么30岁就不抓了呢？军官的原话是，这些妇女生于晚清时代，她们不缠脚是在反抗旧王朝，跟红军没什么关系，既然没关系也就通通都不抓了。于是只剩下15到30岁之间的女人了。这些女人间脚缠得好的，白军当众褒奖，给家里发粮发钱发锦旗；没缠过脚的就抓起来，要么去发配苦力，要么直接处死，家里人还要抓起来好好地审。
吓坏了村民们。小脚能活命，大脚不仅自己保不了命，连家人全都跟着受累。家家翻箱倒柜找出几代传下来的金莲小鞋，千方百计地为家里适龄的女人套上。鞋子可是小啊，套不上，套不上也要硬上，为了活命大户的家里请来屠户来削脚，削成一双小脚套上了小鞋，家里也就省去一场血光之灾。
刘老三就是这样削了一个又一个年轻姑娘的脚。要变成小脚，脚趾要削，脚后跟也要削。一家一家削过来，他砍下的脚肉都可以装好满满一大桶。三百年前明末的农民土匪张献忠，专喜欢砍女人的小脚，剁下来的少说几千双小脚推在一块儿，取名叫“玉莲峰”。刘老三不喜欢砍女人脚，可他禁不住村人的哀求，还是一个个削下去了，满满一桶的脚趾、脚后跟，他自己看后胃里也翻江倒海。
消息灵的村庄姑娘都削了脚，套上小鞋装成金莲女子避过一劫。消息不灵通的村庄内大脚女人比比皆是，小脚女人就那么几个。都抓了来吗？那未免也太多人了，算上亲属们全村子人都要抓。不抓也不可能，大脚女人那么多，怎么可能没有赤化分子。于是白军把村子分了分，一种赤化村，一种良民村。良民村小脚女人多，抓到大脚女人直接杀；赤化村大脚女人多，抓来的女人先审，熬得住的放走，熬不住招了的拿去前线当苦力。村子就这样被划分成两种，表面上是根据缠足的女人多不多，实际上确根据村子的消息灵不灵通。
白军收回一个又一个村子，这处理的方法也就跟着带到了一个又一个村子。

三
钱丁仁觉得碎香营简直是人间乐土。
白军圈了县里一大块地，外周拉起围栏、铁网，当兵的轮流在营内外巡逻。这是为县里大脚女人们准备的审讯营，因为新兴县的大脚特别多，白军也就特殊对待，傍着军营建起一个临时审讯营。县里的大脚女人们陆续全给关了进来。
好歹是个县城，消息应不至于那么闭塞，为什么缠足的小脚女人如此之少？还要说红军主力走后留下了少量驻守的军队，军队要补给，便驻扎在新兴县。尽管县城百姓早听闻白军杀大脚，但红军在此他们也不敢肆意割脚，于是就等着红军走。拖了两个月，红军可算撤去山里打游击。他们前脚刚走，白军即刻就到，百姓们甚至没有时间喘一口气，更别提为女儿妻子割小脚了。
是不是真的赤民白军不管，他们只看是不是小脚，不是小脚的适龄女人一律抓起来。不消说，新兴县被划为赤化县，县里抓来的女人要先审，审完再定性。这给了百姓们一线生机。
审问营很快建好。家里有大脚女人的百姓在此期间又是送水又是送饭，好不积极，为的是让女儿妻子在里面少受点苦，少受苦就熬得住，熬得住就能放出来，放出来那一家人的性命便无忧。白军的一些军官也是好心肠，刚关进去三四天还真就放出了一些女人。女人们回到家添油加醋地述说营里的惨况，把县城里的老百姓都吓坏了，一时间又是“恶鬼营”，又是“地狱营”，又是“讨命营”，越传越邪乎。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名字传到最后倒变为一个颇为文雅的名字，叫“碎香营”。钱丁仁中尉就负责在碎香营审女人。
既然碎香营是为大脚而建，那重点照顾的对象自然少不了这一双脚。不管审讯官有着什么样的癖好，总是要先上一番脚刑，烤脚、挠脚、抽脚、扎脚都是常用的手段。那些有权有势的军官把这里当成了妓院，只要他们看中哪个姑娘，就强迫她与他们发生关系。跟军官睡过觉能得到不少照顾，有些一心活命的女人们自是乐意，也有些女人唯恐没有军官看上自己，千方百计地讨媚。有顺从的也就有不顺从的，可是不顺从的姑娘也好办，军官叫来手下们用些不伤身体的刑罚好生折磨一番，姑娘们熬不住也便从了。对脚用刑很难伤到身体的重要部位，这也就是脚刑在碎香营里盛行的又一个原因。钱丁仁有个隐秘的癖好，他自小喜欢大脚，更喜欢挠女人的脚底板。于是这碎香营对他而言再好不过了，天足姑娘里面有的是，挠脚也名正言顺无需遮遮掩掩。
钱丁仁在碎香营里待了七天，审过两个姑娘。今天，他要帮上司照顾照顾一位“不听话”的女人。
军官们久混沙场眼睛尖得很，看中的姑娘稍微收拾一下就是一位俊俏的可人儿。钱丁仁手上的这个也不例外，素眉凤眼，朱唇颈白。上司暗示她好几次她全当不懂，于是发了怒，把这一位娇小的人儿送到钱丁仁手里让他细心“照顾”，照顾好了送回来。他自是懂得“照顾”是什么意思，于是不敢马虎，收拾收拾准备给姑娘用脚刑。
大脚姑娘多，审讯地方少。挤一挤，三个姑娘同时押在一个审讯室里。钱丁仁在正中间，左边吊着一个女人，右边凳子上捆着一个女人，他眼前的老虎凳上绑着一个女人，他要对老虎凳上的姑娘用刑。
左边的审讯已经开始。女人吊悬在空中，兵痞子拿着点燃的蜡烛在她脚底下方画圈圈。烛火炽烤着脚心，女人痛苦的呻吟传遍审讯室。右边的审讯也即将开始。兵油子趴了女人的鞋，手里握着铁梳子对着一双光脚。铁梳和蜡烛都是上头派下来的补给之一，官兵们用不上，便拿来拷问女人玩。钱丁仁自然也有这两个“刑具”，可他不喜欢那么玩。
他抽出长而硬的鹅毛，欲先试一试姑娘怕不怕痒。姑娘的鞋子已经脱了，一双厚实紧嫩的光脚露在外面，鹅毛尖即刻抵上姑娘左脚脚心，不待她反应过来便上下摇摆，鹅毛尖顺着脚窝的纹路滑动，从脚心流落脚跟。
“唔！唔！”姑娘抖着左脚微微反抗。
还挺怕痒的。他换了一个手法继续，鹅毛尖横着抵在脚掌边缘，毛身划弄她泛红的脚趾。轻柔的鹅毛抚摸圆嘟嘟的脚趾，而脚趾讨厌它的爱抚，四下散开躲避它麻酥酥的亲吻。
调戏的手段也就到此为止了。左边的蜡烛已经燃开，女人烫得嗷嗷叫。右边的审讯也开始，军官用木梳刷女人的脚心，把女人痒得哈哈大笑。只有钱丁仁还在拿羽毛戏弄姑娘，仿佛野猫戏弄到手的老鼠。
不情愿的他扔下羽毛捡起猪鬃刷。姑娘这时紧忙喊道：“我是良民！是良民！”
“我不管你是谁，落在我手里就别想走！”他狠狠地凶了她。当然了，这本来就是单纯的折磨，除非姑娘满足了他上司的要求，“要么跟送你来的人回去，要么在这里等死！”
姑娘此刻如梦方醒。她以为自己躲过了军官的骚扰，今天只不过是在例行审问赤民。可是她错了，她这是被军官亲手送入虎口，不顺从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钱丁仁不等姑娘考虑清楚，既然有机会折磨一个娇弱漂亮的姑娘，又怎么不要赶紧下手呢？他操起猪鬃刷扫过姑娘右脚的脚心窝。
“哈哈哈，哈哈哈！”姑娘笑了，她的笑清脆而娇柔，还伴着阵阵娇喘的求饶“不，求求你，哈哈哈，停！”
怎么可能停下来呢，钱丁仁加快手上的速度，猪鬃狠狠划过白嫩的脚心，隐隐传来唰唰的与脚接吻的窃窃私语。姑娘的左脚摆来摆去替右脚挡住猪鬃刷，好似嫉妒一般阻止它们亲密的接触继续。钱丁仁用另一只空闲的手径直戳中姑娘左脚脚心，在一声响亮的“啊”叫后，左脚猛然移走。
他就这样玩了有十来分钟。时间很长，不着急，他停下放姑娘喘气休息，手上则换成细绳子给脚趾根一个一个打结。结打好，姑娘也恢复得差不多。他把绑在右脚趾的五根细绳子捆在足枷上，使脚趾最大可能的张开，露出脚弓完美的弧线。同时左手抓住左脚趾的五根细绳拽向一边，使得姑娘的左脚不可以乱动。他再次用猪鬃刷去亲吻姑娘右脚的脚弓。右脚绑得死死的不能动弹，毛刷拂过真的万般痒钻心，那痒痒的震动穿过她的肚子，穿过她的肺，最后穿到她的大脑。左脚被拽得不可动弹，再不帮右脚吸引活力。左脚就像看着匪徒非礼自己妻子的丈夫一样扭曲，匪徒般的猪鬃强暴着妻子似的右脚，左脚则是被匪徒暴力地按在桌子上的丈夫。
姑娘笑得流眼泪，脖子不再白皙而是挣得通红，脚趾因抗拒细绳也被勒出红印。钱丁仁心中突然涌入一丝不快，他停下手再次放姑娘休息。
这次他把左脚的的脚趾也捆在木枷上，两只脚如西人口中诉说的耶稣一般替主人承受无穷的苦难。姑娘求饶，她打算屈服了，因为此刻的苦难已经远大于她的贞操，若是苦难无穷，保持贞操还有什么意义呢？钱丁仁却没有想现在就放走她。他扔下猪鬃刷，空着两只手挠搔姑娘的光脚板。空手挠脚，这是最原始也是最灵活的手法，手指抓过美女细嫩的脚心肉，感觉甚是美好。姑娘笑开了花，连求饶的哭诉此时都难以喊出。
审讯室里混杂着姑娘们的哭喊，烤脚心的女人嗷嗷大叫，刷脚底板的女人还在狂笑，而他手上的女人气息渐渐沦落，笑声混着呜咽混着抽搐，极为凄惨。

四
恶心！一股反胃涌入钱丁仁心头。
他停了手，看姑娘一口一口大喘气。
为什么有一种强烈的恶心呢？姑娘的样子越凄惨，他心中的厌恶感也越强烈。
这是怎么回事？他突然间怀疑起这一切。所以姑娘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受罚？好像是因为她们的脚无法塞进一双小小的金莲鞋里。真是奇怪，他曾听人说起过欧罗巴一个流传的故事，故事内容是一个贫穷但善良美丽的姑娘机缘巧合与王子相会，离别之际姑娘鞋子落下，王子举全国之力搜索，誓找出能正好穿上这只鞋子的女人，最后姑娘被找到，王子姑娘携手而去皆大欢喜。
合脚的鞋为贫穷的姑娘带来一段美丽的姻缘，可是眼前这些姑娘们呢？她们仅仅因为鞋子不合脚而被关进碎香营。鞋子不合脚又能怎样呢，到底赤化分子跟鞋有什么关系？他手里这个姑娘因为抗拒上司的非分之想，以至于还要遭受更甚的折磨。王子给欧罗巴的姑娘以美好命运，可这里的“王子”只能给姑娘带来痛苦的深渊。
一双有痣的大脚。钱丁仁梦醒般回忆起了黑子，那个被山羊舔脚心而笑着死去的女人。黑子的苦难令他当时年幼的心灵无比煎熬。在那时他已经显露出喜欢挠女人脚的倾向，而黑子的死就如一棒重锤狠狠咋在他隐秘的癖好上。他怎么可以有这种爱好呢？折磨人的手段，挣扎与哀嚎，异样的快感，他因自己的癖好而厌恶自己，厌恶喜欢挠女人脚心的自己。他怕自己成为一个恶魔，像日本人一般的恶魔。他参军来减轻心中的道德负担，多少年过去，他都快遗忘了这种厌恶感，可是今日的审讯又把它拉了回来。
没错，因为黑子的缘故，他良心上无法忍受折磨无辜姑娘的不快感，尽管他可能享受这种折磨形式本身，尽管他只是遵守上级命令，尽管离最初的厌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可是他依旧无法释怀。今天的不快感就是例证，姑娘的样子越凄惨，他就越难受。哪怕一枪崩了姑娘他都不会难受，乱世皆如此，生死一草芥，可是玩耍、看戏似的折磨姑娘，则是他所痛恨的。
他一言不发地收拾好工具，默默走出审讯室。临离开前姑娘用噙满泪水的眼睛看着她，似乎有一点不可思议，似乎又有一丝感谢。

五
钱丁仁最终离开了。
他不仅离开了碎香营，还离开了新兴县，不仅离开新兴县，还离开了他的军队。
抗日统一战线形成后，他旧日的队友听闻他在奉天省出现过。当然，彼时的奉天早已是伪满洲国的地盘。
建国后，钱丁仁回到新兴县故地重游。碎香营早就不见了，对于往事，当地的居民尽量闭口不谈。15年的战乱过后，曾关在碎香营里的姑娘还活着多少呢，割掉脚趾脚跟只为穿上小鞋活命的姑娘们又是否如愿以偿活到现在呢？
碎香营的旧址如今杂草横生。在茂盛的野草中歪歪斜斜地躺着一双红色的金莲鞋，鞋子小巧无比。
“它会是谁的呢？”他想。

后记
乱世无君子，这是我多年来的深刻体验。即使是开国功臣的祖父，在那个年代也不可能是纯白的圣人，他定会有各种各样以太平年代看来无可洗清的污点。但我认为这才是真正的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祖父曾经是国军的军官，他没有告诉过我是什么时候他加入了八路军，可是碎香营的事确是祖父跟我讲过的最后一个他在国军的经历。联想他老人家晚年不停絮叨的黑子，我认为他的转变就发生在这里。
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家里的小姑娘诞生百日。本来我想给她取名叫钱艺，无奈爱人说家里小子叫钱逸，哪有兄妹同音的道理，我也只好作罢，在姑娘名字后面加个“零”字好了，就叫她钱艺零。
我给这篇文章起名为 “1934年的灰姑娘们”一是因为我自己的独特品味，二是希望这个时代的灰姑娘们可以少受点苦，多享些福。
祖父的事我应该不会再写，下一篇该是我自己的故事了。不过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动笔，上一篇有关祖父的文章也是13年前写的，写我的事也许还要等同样的岁月？愿那时我还活着吧。
不管了。祝诸位安好！
钱殊于1988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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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历史记载：

来自《脚▪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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