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人的一生早在出生时就被上天划定好了范围。我并未对此有过任何疑虑，仿佛打从心底里认同它似的，没有成为一个人们口中的勇敢者或是冒险家，连这范围的边界也从未接触过，只是活在了我该在的圈层里，便觉得心满意足了。
这一边界是否有着所谓的实体？或者说这一概念又是否为真，我都不想要去验证，有、真，便让它有、真，我是相信着在这种效应下，即便我真的去努力寻找那会让我掉下无尽虚空的黑暗断面，也终究是无法到达的，毕竟天神老人家绝不可能愚笨到把人的边界定义在那么触手可及的位置呀。
这是我年少无知时对“边界”所作下的论断，如今回头想来，应该说漏洞百出呢，还是毫无道理呢？现在的我，是否又能够有更加经得起考验的辩证逻辑来反驳我曾说过的话呢？或许再过十年后的某一天，那时的我又会驳斥今天的我吧。人总是这样，不断地批判着过去，却又拿不出可以改变它甚至解决它的新的办法。这种认知上的问题，是无法通过科学的进步来直截了当地掩盖过去的，就像是使用新式无烟火药所发射出的炮弹摧毁掉的神像，永远还会在某处竖起一根手指的。
不过仔细想想的话，人还是会有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事情呀，莫非这也是无形边界的一部分么？有着其他条件的人，就像是拥有了这一边境墙的钥匙，或是拥有比他人更宽阔的边界，以至于他们才可以做得到这些事，至于剩下的人，在墙壁砸下来的那一刻起，便不再需要什么钥匙了，因为它们根本见不着，摸不到。墙可以倒下一次又一次，而得不到钥匙的人们却永远都没办法趁着它倒下的时候翻过它。
……
人每当闲适下来就会开始胡思乱想的吧？肌肉放松下来了，我那自恃清高的神经就要想办法去逼迫大脑继续工作了，这时候，明明任何人都知道能想到的事情无非是奇想天开，却还是会无法自觉地思考下去，就像是被强迫着做无效工作的职员，大脑是不被允许在睡眠以外的时间休息的——哪怕是睡眠时间，它偶尔也会做梦呀，还需要考虑梦境的它，真的可以说是在休息吗？
红茶的温热香味融化在我的口腔里，犹如色素炸裂在水中，从水面——我的舌尖——为起点，向着四面八方散去。跟着茶多酚一起化开的是还没有被完全嚼碎的半块马卡龙，饼干被水溶成了渣滓，而中间夹着的已经被我的牙齿和舌头挤出了饼干边缘的奶油，则是因为不溶于水的缘故顺着茶水直接遛进了我的喉咙。它在这时是无比顺滑的，而不会像奶油小蛋糕一样让人发腻。
这一小点心的外延是不断地被拓宽着的，从亚平宁半岛上虔诚的修士修女们将鸡蛋与杏仁塞进这块精致的饼干中的那一刻起，它便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成为了一个崭新的整体而绝非个例的结合，那时候的它，应该还不是很甜的吧？对于身在异国的凯瑟琳王后来说，这种不甚美味的小饼干真的能让她想到故乡的鸢尾花么？可能，能够入得了她的口的版本，就已经是经过了改良，更加接近现在的样子了吧。
饼干的碎屑吸饱了茶水后凝聚成了一团团的糊，粘在了我口腔的四壁，它们是很顽固的，不愿意像它们所保护的奶油那样随波逐流，于是我只能用更多的茶水来把它们冲刷而去。东方而来的黑色茶叶，在先前的千千万万年中，大概也从来不可能想得到自己会与这种不成体统的小饼干成为合适的搭档吧？谁让对方求爱的攻势会这么强烈呢？毕竟也不会被任何人拒绝吧，顺从它，又不会出什么岔头，那么，就让这个组合成立吧。
他不会来了的吧，桌子上的甜品已经被我解决过半，包括一整块抹茶小蛋糕和一个草莓果塔。好在这家店的红茶可以续热水，只要我不介意茶味会越来越淡的话，在这里坐一天也不过分吧？至于盘子里还剩四五块儿的马卡龙，就慢慢地，一个一个地伴着红茶来吃下去吧。
今天是我主动邀请他来的，怕打扰到他，又怕会让他有所困扰，我在那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的时机下向他发出了邀约，他没有答应，更没有拒绝，只是默不作声地关上了房门，我便在那以后的十多个小时里再也没能见到过他了。
这能称得上“约会”吗？或许只是我的自作多情罢了，按照往常来说，这在他眼中或许只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出游吧，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顶多一起吃个饭嘛，都是很正常很正常的事情。
让我欣喜若狂的绝非是能够与他独处这件事，我们曾有非常多的机会独处在同一空间内，虽然我能够记得住每次的时间地点事件，并将这些回忆永久珍藏在我的记忆档案馆中，但客观地说，这当然不是什么值得弥足珍贵的事情。若是你每天只能以龙虾的鲜美虾肉充饥，那么你也当然不会觉得龙虾是什么珍贵的事物，反而值钱的是吃不到几次的菜叶子了。这是主观上对于珍贵与否的定义，这时候“客观”反而显得相对没有那么客观，因为即使这一事物在范围更大的市场上再昂贵，也无法掩盖你只能吃到它而吃不到别的东西的事实，当你无法把它们运走卖掉获得更多利润时，它就是不珍贵的。
所以即使是与他朝夕相处以及周而复始的日常，我也仍然视作是生活的奇迹，虽然这一奇迹会周期性地发生。
很廉价吧？我的奇迹。
我与他在六七岁时就认识了，那是小学生活的伊始，班级里本就没有几个男同学，让我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好像他就是他们中最为突出的那一个，好像他在闪着光，让我的心中产生了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悸动。但这种原始而不成熟的情愫是无法用孩童的嘴巴表达出来的，当时的我甚至无法从贫瘠的词语库中选择出哪怕一个意义贴近的词语来形容我的想法，我就只是盯着他，仿佛眼睛并不会因为眼皮长时间没有闭合而感到干涩一样，可能早就干到想要流眼泪来洗涤了吧，只是我没有注意到罢了。
其实仔细想想的话，他的长相并没有多么出众，男生几乎统一的短发，有些圆溜溜的眼睛，下巴不平也不尖，若不是我这自夸而得来的慧眼的话，把他放在人群中可能就找不到了吧。但这股无形的磁力正在拉着我，让我能用磁铁在海中捞针。
他或许是察觉到了身后传过来的异样的视线，或许是如我一厢情愿想象出的感知到了我的什么，转过了头，与我的目光交汇了，可我却在这时候变得怯懦了，把头低了下去，不敢再继续盯着他看了。若是当时能够回应他的眼睛的话，又是否会产生与现在不同的蝴蝶效应呢？
他见我没有理他，便继续与其他男同学说说笑笑了，直到放学，他才好像又想起了我的存在，找来了我的座位，他兴许也不知道我就这么盯了他一天吧，说不影响听课一定是假的，不过小学的那种情况，哪怕是请假一整个月老师也不会在乎会对成绩上有什么影响吧，所以老师也没有制止过我的溜号。我很后悔之前躲避了他的回视，将自己的眼睛藏在了手心里挡住，仿佛我看不到他的话，他就也看不到我了，这种原始的愚拙与形而上学的思维每当我进入了不知所措的状态时都会占领我的大脑，让我变得更加懦弱。
可这又弄得他不知如何是好了，是他犯了错吗？绝对不是，他甚至连一句话都还没有跟我说过，彼此连声音都没有听过的两个人，又能有什么冲突呢？他在这个年龄也一定不会懂，让我羞怯的根源便是暴露在外被我看到了的他的脸与眼，他在这里的存在就足以让我急得哭出来了。
“你…你怎么了？”
他主动向我搭话了！我扑通扑通的心是什么时候停下的呢？我究竟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呀，竟然敢让他亲自来破开冰面。
“对不起…对不起……”
我又怎么知道该如何回答呢？我明明连自己的情况都说不明白，又怎么能妄自给别人的想法书下定义呢？于是我便只是继续藏起来，让道歉的细雨从还不如指缝宽敞的双唇间蹭出来。
“欸…？”
我是哭了吗？我的眼泪是什么时候流出来的呢？它们的来源究竟是喜悦，懊恼还是紧迫呢？犯下错误的我，真的有资格在他的面前哭出来吗？我好像真的哭了吧。
他想到了办法，让一个哭泣着的人不继续哭下去的最好办法，即是让那个人笑出来。
他不需要偷偷摸摸地，他可以正大光明地伸手，我不会注意到，用紧绷着的手指捏了捏我的腰，我没有反应上来发生了什么，就被一丝刺激的，未曾设想的感觉点醒了，正在酝酿哭声的喉咙是第一个被改变的，从它开始发出了第一声笑，我挡着眼睛的双手也被跟着惊了下来，他见我有这么大的反应，一鼓作气又连续捏了好几下，直到我终于忍耐不住将笑声放到了他能够听得到的响度。这是他第一次默许我的无礼行为，在他面前笑出了声。
草莓味的奶油在我口中散开，难得结合了酸味与果香的奶油便不再那么甜腻，让我即便不需要茶的帮助也可以好好享受它原有的味道了。
他接受了我的邀请吗？或许只当是一些无趣的玩笑，听过便罢了，从没有动过要来的念头吧。而且，即使这真能称得上“约会”这一词语，又要如何将它解释呢？并不只有在感情上的同行能够叫做约会吧？或者说，情侣间的约会本身或许就是一种曲解呢？
我又在想些什么？情侣？对不起，我又在想一些过分的事情了。
我又点了一块巧克力，或许我的心要比巧克力苦涩得多吧，把第一块咬断在口中的时候，牛奶的自然甜味掩盖了本应更为突出的苦味，让我的嘴角缓和地略微上扬了一丝。
他开始主动拉着我一起玩，大多数场合是让我也加入他们男生的团体中一起游戏，我的体力很弱，就连鬼抓人都玩不好，慢慢地，和大家一起玩成为了萦绕在我头顶的一种恐怖。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一定会被他认为是没用的家伙吧，毕竟连一起好好玩都做不到。我开始学着在每次被抓到之后都向鬼道歉，表达我让他无法抓得尽兴的歉意，而轮到我当鬼抓不到任何人的时候，便会一边拖着沉重的脚一边向每个人嘟囔着对不起。
每场游戏的最后都是有惩罚的，第一个被抓到的或者当鬼始终捉不到人的，要躺在操场上被大家按住四肢挠痒痒，本身是相互逗弄的小游戏，在我加入后成为了独属于我的餐后活动。不过，这样也好呀，至少我不是完全没用的，还可以成为大家的玩具来缓解由我在游戏过程中造成的不快。
小学时期，他总是胳肢我最卖力的那一个，如果我不是在盲目自大的话，他可能是很喜欢听到我的笑声吧，那是在我自责后从眼泪中迸出的笑声，要比平时蚊子一般的说话声尖锐许多，我是不会在任何情况下认为自己的声音好听的，不过他可能会喜欢吧，于是我在有了这个傲慢的想法后更努力地让自己笑得大声了起来。
或许是为了让自己能笑得更舒坦更自然，我从未躲避过他们几个人任何的一根手指，小孩子的指头是拙的，他们只会胡乱一气地挠，这在他们眼中只不过是惩罚游戏，并不需要多么认真，可是在我心里，这诚然是为数不多我能做到的让他能稍微开心些的工作了，所以我身为受罚者，从来都是比这些惩戒者卖力得多的。
而在其余的时间，我是能够在放学的路上与他独处的。我其实并不与他一路，若是神明大人能够原谅我的谎言的话，我更希望它能够帮助我隐瞒我家其实在另一个方向的事实。那是在我们认识的一周后，他主动问了我放学怎么走，我的心砰的一下，突然冒出了一个卑鄙而又可悲的想法。
“你…你家呢？”
“欸？啊，我的话，出校门之后…………就在九院附近。”
他毫不保留地为我介绍了他回家路的全程，我一连串的谎言也从此刻开始了。
“嗯？…我家，我家也住在…那附近……”
我左右手食指轻点着，人在撒谎时是不敢与对方直视的，不过这对我并无什么影响，因为平时我也总是低着头的，他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
“这么巧呀！那今下午就一起走吧！”
“啊？！！……好！…好，在…在所不辞……”
我被兴奋与喜悦打乱了阵脚，若是那时没有答应下来的话，结果应该又会变得不一样了吧。
……
“小时候在这附近玩从来没有见过你欸，是刚搬过来嘛？”
他向着位置明确的家的方向走着，时不时转头看我一眼，而我始终盯着自己的鞋尖，没有看过眼前和身旁的他一眼。我犹犹豫豫地没有做出回答，他也就给自己找到了安慰。
“因为你是个内向的孩子，很少出来玩的吧？怎么样，我说的对不对？”
“啊…嗯，是的…”
只不过是动了跟他付出一段路的歪脑筋，而我现在已经来不及做出我最为熟练的承认错误然后道歉了，如果现在说我家其实不在这边的话，一定会被他认作是奇怪的人然后疏远到再也见不到的地方的吧，那我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吗？绝对不要！
“那我们以后就都一起走吧！上学也可以，要不然就在这个路口集合吧……”
“……好…”
把他送到了家以后，我又沿着原路返回，最后到了家，我以放学后值日的谎言又一次欺骗了妈妈，第二天早上又提前走了一大段远路到了我们五点的路口……这是我整个小学六年和初中三年的生活缩影，我的精神总是在紧绷着的，生怕走错哪里或说错什么而被他发现真相。
而有时，一个谎言是无法永远地用另一个谎言掩盖住的，而暴露的概率，总是随着谎言数量的累积而指数增加着。我或许早就知道这虚幻的泡泡总有一天就会被冲破，只是我仍然沉浸在这泡泡的梦中不愿醒来，可它终究会将我淹没，届时我将无论付出多大的努力也无法游出虚伪的漩涡。
我又续了第二壶热水，红茶的味道早就淡了下来，已经沦为了除了意趣以外一无所有的连颜色都没有那么浓的水了。不过即使是水也有自己的作用在——让我可以继续占用这个桌子，以等待几乎没有可能会出现在我对面与我一起品茶的他。不过，即使他真来了也会因为现在淡如水的红茶与不剩几块的马卡龙而生气的吧。
果然，品味如此粗糙的我是没办法继续接近他了呢。配合着巧克力仍保留在口中的味道，我又饮下了一杯茶，寡淡的清香在此时或许是比浓茶更棒的镇定剂，让我能够松下心来望望窗外，虽然仍是心不在焉的。
初中也是一样，就在小学的隔壁，好像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的样子，路程也好，路线也好。分班那天，我是第一次相信世界上真的有能够原谅虚伪之人的神明存在的，我又与他分到了一个班，虽然座位总是在随着成绩变动着的，不过我也考不到他那样的分数，始终是在他后面几排的，所以仍然能够很容易地关注他。
或许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性格也变得稳重些了，也有曾经的朋友们大多都不在一起了的原因，我们没有再玩过小学的各种游戏，那能让我与他在物理上近起来的小惩罚也就彻底消失了。不过感谢那位走丢了马的老爷爷，老朋友的失去同时也让他更愿意亲近我了，虽然不会再做那种长大了的孩子都会觉得羞耻的有些亲密的行为，但他却有了在跟我并排走时搂住我肩膀的习惯，他并没有觉得过有任何不妥，我当然也就没有拒绝的道理了，虽然每次都会让我的脸比校服都红，这点直到高中都毕业了也没有些许削弱。
不过他好像乐在其中的样子，每次都如同我们第一次相遇时那样，在我的腰上捏一下，我便会在害羞与兴奋间挤出一丝异样的叫声，用他的说法，这是我的“启动音”，只有这样我才能听得清他在我身边，在那么近的距离下都说了些什么——我一直都想避免这样的，可是我心中不忍心让他接近这么没用的我的抵触心理每次都阻止了我的改变。
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呢？体验过无数次仍会被吓到的我也说不清什么科学的原理，我只是发现，被他胳肢的感觉与任何人都不同，我的心跳总会在他的手攀上来的同时随着我的身体一起往上方窜，是它在抗拒吗？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我也是直到这段期间，才逐渐意识到我这历史悠久的莫名的情愫的本质了，这是一种相当自私的情感，即便我没有能力，但内心却有着想要占有他的欲望，我因此才会习惯性地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他在学校与路上的一举一动……我逐渐开始庆幸我的无能与软弱，至少还做不出比撒谎更罪恶的事情来，那样就算是神明大人能原谅我，他和我自己也绝对不会原谅我的。
至少在我考虑这些的时候是这样的。
我从裤兜里取出一块带着塑料包装的果仁糖，不把它撕开，就那么捏在手里，用两只手指摆弄着它，端详着它在我手中跳着旋转不起来的舞蹈。在甜品店自带糖果，也能算得上是过分的事情吗？我总会在没有明确规定的时候犯下错误，更多的时候是不清楚究竟有没有这种规则存在，虽然这只是我为自己找补的说辞罢了。
明明并不是好吃的糖果呀。将它含进嘴里，细微的坚果香味凝在了不甜的糖中，被我的口水所融化，半透明的糖中包裹着一整块说不上名的坚果，是松子吗？那我在口中舔舐着这糖果的样子，又与抱着松果啃咬的松鼠有什么区别呢？或许人并未与自己寻找事物的，自然界中的动物们有什么高低之分，再弱小雄性动物，也会长出漂亮的身姿来索求伊人的爱眼，而到了这个现代巴比伦的人类，却只能够隐藏起自己的内心，不敢言说爱意，这是否是一种落后呢？
我变得不敢离开他了。短期的目标是能够让座位离他越来越近，长期的目标则是能在初中毕业后继续与他在新的地方共处三年，我全部在他身上的心思与目光逐渐回到了正常学生应该在的老师和黑板。那个很少认真听讲的我竟然开始认真学习了。我并不是每一刻都会被情感冲昏大脑的，在学校里看他的背影与能够与他一起达到新的平台哪个更加重要，我还是拎得清的。虽然理性告诉我，再继续分到一个班的概率是渺茫的，他也终将拥有自己的心上人，但我选择了相信感性，相信了那个让我义无反顾地向前冲的小恶魔。
心上人么？我不曾妄想过这种事情，我能，且只能作为他的朋友，发小——可能连这都只是我的愿景与谎言共同编织出的梦网——乃至玩具，存在在他的身旁，这就已经足够了吧。能让他开心，让他不无聊，不就是我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付出了吗？我又能奢求些什么更多的吗？
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的他说的了，说我们虽然认识了这么多年，一起玩了这么多年，我也在有次下雨时碰巧因躲雨而拜访过他的家，但他却感觉跟我“没有很熟”的样子。我也不知道原因，除了那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以外，我可以毫不保留地告诉他任何事情，但他却说他感觉自己并不了解我。不过他也没有过多在意什么，逗弄了我两下之后又笑呵呵地恢复到往常的状态了。
“没有很熟”么？我没有在隐藏些什么吧？父母口中的胆小与老师口中的内向哪个更能作为一切问题的病因与原罪呢？或许我无能且自卑的感情才是罪魁祸首，但随着心智的一点点成熟，我愈来愈不敢面对自己这幼稚的情愫，若是将这些年来的情感与想法全都开诚布公，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恶心的家伙被他讨厌的吧。
思考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包裹在外的糖被我舔出了一面凹下去的缺口，干涩还带着苦味的果仁露出了自己的外皮，冲毁了糖与先前吃的甜品们在我口中留下的甜蜜堡垒，它是与茶一道的，只是它做不到那么香，那么优雅。不过，又有谁能认定一枚小小的松子就不能优雅了呢？
我跟他的距离在一次次地变近，直到中考，我其实并没有特别紧张，因为我相信自己能够考的上和他同一所高中，我只是一如既往安静地站在他的身边，等待着进考场，他拍了拍我的背，应该是在鼓励我吧，我抬头侧看，看样子反而是他要比我更紧张呢，我想，是时候应该为他做些什么了吧。
我踮了踮脚，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我一向是不敢主动做出任何这样的行为的，我总在担心自己会玷污他的纯洁，不过，如果我不是在不自量力的话，如果我可以让他安定下来的话，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了。
“…加！…加油！”
我的声音淹没在了周遭的人群中，我不确定他有没有听见，但他一定感觉到了，并随着我手的撤离抬起了头。
“嗯…？”
他也没料到内向的我会主动给他打气，一时之间还有些发愣，但很快就乐呵呵地笑了，不假思索地一把抱住了我，抱得很紧，双手在我后背交叉，我的血液应该已经能从头顶喷出去了吧，若是这个孔洞存在的话。我是，被他拥抱了吗？像是亲人那样？不，是我想多了吧，或许他是个思想开放的人，对任何人都不介意施与拥抱呢？但我已经没有精神头考虑那些了。即便他已经松手了好一会儿，我仍然呆呆地杵在那里，像一根树苗一样。世界好像在那一瞬间静止了，不，不如说是我更希望它能够永久停在他抱住我的那一秒，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成功解压，但我的大脑确实被彻底放空了。
“别发呆啦，要进去考试了！”
“啊！…好……”
我跟上了他的脚步，走进了这个每天都会来，但是即将成为过去的校园。或许是把旁骛都放干净了的缘故，我考得十分顺利，这三天像是转瞬间就过去了。最后一科考完后，我到了跟他约定好的地方，他已经到了，满脸春光的样子，想必是也发挥得很棒。
“辛苦啦，明天，嗯，明天吧，有空吗？”
“我…我随时都有空的…”
我试图装作波澜不惊，但只需要一眼就能被他看穿我心中的惊喜。虽然不是第一次单独一起出去玩，但这可是考后的第二天，能在这天被他邀请，我果然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呀。
“那就好！那就…老地方？”
他把挂在树杈上的书包背上。
“嗯…！”
踏上了一同回家的路。
就连马卡龙也只剩最后一块了，待到口中的果仁糖彻底化完，我能留在店里的理由似乎也用到了尽头了吧。我没有再喝一口茶的念头，只想糖果能够再化得慢一些，再慢一些，能够让我更加接近那个希望。
老地方其实指的就是学校门口，他认为这是一个相当具有地标意义的位置，以至于我们每次见面集合都是在这里。他说要带我去一家甜品店，他的妈妈带他来过一次，各种蛋糕都很好吃，价格也很合适。想着带我一起庆祝一下中考的结束，吃点好的。我却在这时候畏葸不前了，我这样的人也配让他请客吗？难道不是允许我对他请客才是赏光吗？在我用支离破碎的语言向他说明了我的犹疑后，他却笑得很大声，走到了站着不敢动的我的身后。
“那就这么说好了，你忍住三下不笑出声来，我就不请你了。”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要如何考验我了，并放任地将双手拢在了身前，将腰侧两面毫无保留地留给他当做目标，他的三下中的第一下也果然是捏在了我的肋骨上，这是我的一个很弱的敏感点，甚至可以算得上“开关”了，因为它们同时也是最常受到迫害的部位。早有准备的我当然不会像往常一样那么简单地就被击溃，为了不让他在我身上破费，我将上下两排牙齿咬的死死的，天真地认为只要这样就能阻止笑声从口中钻出来。但这第一下，我几乎成功了，除了触电般的颤抖和已经被培养训练地炉火纯青的轻叫声以外，我没有发出任何不该出现的声音，尤其是会导致我败北的笑声。
他没有气馁，用两支食指同时戳了与刚才相同的位置，这是昨天的物理考试刚考过的内容：力相同的情况下，受力面积越小，受力效果就越好，压强也就越大。这点在我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我都已经被惊得往后缩胳膊肘了，好在还是勉强抵抗住了。最后就是第三下了吧？现在的我可比考试的时候要紧张得多了，他会胳肢哪里呢？会用什么手法呢？我能不能受得了呢？明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却仿佛英语的选词填空或是政治的选择题一般难以判断。
“接招！”
他甚至出声提醒了我一下，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在他的十根手指几乎完全搭上了我的腋下的一瞬间，我包含着惊恐的笑声就如他所愿地冲脱了一切障碍，传到了大气中。我的腋下有这么怕痒吗？还是在什么时候掉以轻心了呢？不过不论原因如何，我已经输了。
“嘿嘿，这些年都快给你的腰弄出抗体了，突然换成胳肢窝，受不了了吧！”
原来是这样，我这才茅塞顿开般地张开了嘴，但说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
“…呜……真狡猾…”
我说着抱怨的话，心里却实际上正在骂着自己，骂着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再忍耐这么一下，只要再一下就好。
“愿赌服输！”
……
还是这家店，但这是我第一次来。我们随便选了一张靠窗的桌子面对面坐下了，他点了一盘马卡龙，一壶红茶，一人一块小蛋糕。我起初还诧异过他一个男孩子为什么会喜欢这么文艺的美食，但当我用小叉子把第一口奶油塞进口中的时候，我立刻理解了他的喜好。香甜的奶油打开了我尘封多年的味蕾——我更喜欢过中式生日，是从来不吃蛋糕的——我的眼睛好像都变大变圆了一圈，他见我这么开心，欣慰地捡起了一块粉色的马卡龙。
“草莓是我最喜欢的口味，这家店最棒的一点就是会把每个口味都给两块，你也试试吧，真的很好吃的……口渴了的话就喝茶好了，这样的搭配简直是绝配。”
“嗯！…”
已经被我吃掉了一块呢，现在，盘子里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块了，最后一块。
几乎没有疑虑地，我们成功上了同一所高中，可惜并不在一个班了，分班的那天，他站在写着每个班成员的大牌子下挠着头看着我，犹犹豫豫的，像是想要说话，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他应该也是不想跟我分开吧。大概就是在那一刻，我心里的石头落进了潭水里，扑通一声，舒畅了好一阵子，我知道了我这些年来在他心中可能并不是个负担了。但转念回来，又变得踌躇了，我对未来三年里都只能在午休与放学后回宿舍前的一小会儿才能见到他而感到了一阵痉挛，而扭转，扭曲的并不是我的胃，而是本就千沟万壑的大脑。
不过，也还不算是完全绝望不是吗？只要他在这三年中不会在新班级里找到很棒的朋友，甚至找到自己的真命天女的话，我的未来不是就还有希望吗？还是这样，总是这样，这种可耻的私欲每次都在控制着我的思想和行动。我本是想尽力安慰安慰他的，现在却只是停在了原地，虽然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但现在一定是比那痉挛的大脑更扭曲的吧。
“抱歉呀——”
还是他先开了口，他总是像这样安慰我这个小混蛋——至少我是有自我认知的。
“…没事的！……至少我们…我们还有机会见面！”
是呀，机会不是很多吗？食堂里，操场上，校园的小路上，哪里不能成为我们独处的秘密地点呢？况且，更重要的是，我再也不会在他学习的时候打扰到他了，不管怎么说，都不算太糟糕吧。如果我有把这些想法都说出来的勇气的话就好了，可是它们最终还是烂在了我的肚子里。
日子好像便从此变快了，我每天上午期待中午，中午期待晚上，周中期待周末的，人的生活若是有了一个固定且会有成果的奔头的话，就会在感知上过得快了不少。不清楚他用了多久才适应教室里没有我的日子，但我直到第二个学期，才终于摒弃了那个向前排座位张望的习惯，虽然不是本意，但成绩却因为不溜号了而提高了不少，后来我们聊天的时候，他才惊讶的发现我们的分差已经没有多少了。他夸了我好久，他的称赞要比成绩的提升让我开心得多，我逐渐有了一个更加大胆的崭新的想法，不过被我一直憋住了没有说出来，因为如果说了的话，一定会让他很困扰的吧。
把一切没用的，可能会被讨厌的话藏起来，这样就不会失去了吧？
一个看起来很匆忙的身影走进了店里。
是啊，时间真的太快了，感觉还没有跟他幽会几次呢，就从高一，到了高二，到了高三……三年前中考的场景仿佛又一次出现在了眼前，但这次，更害怕，更不敢上前的从他变成了我。这几年里他变得更加自信了呢。若是没有达到那个想法的话，再过几个月，我就不会跟他存在在同一个城市里了吧。可是他的眼神却好像在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紧张的时候，就把糖吃了吧。不是很甜的糖，能让你安心下来。”
他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块包着塑料包装的果仁糖，塞进了我的手中。不过我直到最后也没有吃，只是一直藏在了裤兜里，当做我的护身符。我想，在它被夏天的温度无数次的融化后，直到它过期之前，我都不会吃掉它吧。
是呀，没什么好担心的吧。我眼前把他的模样阻挡住了的泪水一瞬间就消散了，随之而来的是与三年前一样的拥抱，不过这次，我拿出了勇气来主动抱住他。我想，我可以做得到的。是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下雨了呀。”
“…嗯……”
我们站在考场的教学楼门口，炎热的空气被突发的阵雨冲淡了气息，但这本应是上帝的赐福的气候，如今却成为了阻挡我们回家的障碍。应该说是障碍吗？不如说是在给我争取时间吧，难得的，颇有艺术气息的浪漫的雨中休息时间。
“你有什么打算吗？”
“嗯？”
“关于大学的事，你想好要报哪所……”
“我…我想好了……”
虽然我的声音仍然是迷惘的，但却在此刻无比坚定。
“那就好。”
本来以为是一会儿就会停的阵雨的，但它却一直在下着。总不能一直等着吧？他决定要冒着雨跑回去了。
“要不然就，去你家？正好我还从来没去过呢！”
他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我的大脑彻底转不动了，刚刚高速运作过的大脑哪里还能想的出现在要如何圆上我十多年的谎言呢？
“不！……我是说…今天不行……”
“那我把你送回家好了，至少要让我知道在哪里吧…？”
他并非是诘问的语气，他应该是从未在这种事情上怀疑过我吧，一定是的吧？而我却辜负了他。
那么，便走吧？我踏进了雨中，他跟上了我，夏天的雨很难把人淋感冒，我只是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地走着，哪怕这目标是根本不存在的，我的家本就与他家是两个方向，在我们绕着地球走了一整圈之前，我们根本没有可能走到我的家。
“能不能…喂！在听吗？你还好吗？”
我走得越来越快，但却不是在向着终点前行，而是在一步一步地远离真正的答案。我在逃避，我在逃避着，他说了什么呢？我听到了声音，听得很清楚，但我却没有任何胆量回答他。他好像逐渐要跟不上我的脚步了，甚至几乎是要慢跑了起来。
“等等呀！…至少搭理我一下！”
“……够了！”
我站住了，我知道，我心底里再明白不过了。我需要面对，我不得不面对，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跟…跟我来吧，我的家……”
他呆住了，他或许注意不到在这顺着我的头发流下来的雨中，裹挟着的我的泪水。是呀，一切都结束了，我是那个骗了他整整十二年，只是为了与他一起上学放学的撒谎鬼。一切都结束了吧，虚伪的希望，我自以为是的感情。
一路无言，这是我从未带他走过的路，但却是我高中前每天都走的路，最漫长的一次。谁又能说这不会是最后一次呢？刚才的越变越快的脚步，现在却好像是跛脚的人一样的缓慢了，鞋底像是有块铁板似的。我已经想好了，在被他说出讨厌后，我会立刻去自杀来赎罪，如果我的罪行只靠死亡就可以弥补了的话。
明明是个无伤大雅的谎吗？你会这么觉得吗？他又会怎么认为呢？这个恶心的东西，就为了骗他一起上学放学？
“到了…请进吧……”
普通的居民楼，我最熟悉的大门，我将门锁扭开，屋里没有人，我的家人还没有回来。也好，这样就不会被打扰了。
“这里就是…？”
“嗯…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道歉的声音已经跟走廊里的蚊子没什么区别了。
“为什么……”
“对不起！！都说了对不起了！！！”
糟了，我又这样了。
“对不起…我骗了你这么久！骂我吧，讨厌我吧，唾弃我吧！是吧，我果然就是个肮脏的虫子！”
他可能这辈子也不会想得到我会如此…癫狂？他甚至连插嘴的余地都没有。
我卡住了他的衣领，把他往屋里拉，一口气拽到了沙发上，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力气，但对于钉在了原地的他来说，我只能够这样了。
“不是的，就算这样也…”
“怎么不是了呢！我骗了你这么久…哈哈哈…我是个疯子对吧？只是因为这种事情…是呀，来惩罚我吧，用你最喜欢的办法来，我也很喜欢呀！”
他被我压在了沙发上，身上根本来不及干的雨水的潮气，与房间里还未散去的闷热，交杂在了一起，使得屋里的空气湿答答黏糊糊的，犹如两个人被一起泡在了即将凝固的面团里。
“我…不！你没……”
“我当然错了！很可笑对吧？我对你的情感，明明我是这么卑贱的东西，怎么能对你有感情呢！是呀，我今天就要说了！我这情感的名字——”
大脑关机了，他在这个时候从身下抱住了我，我支撑着身体的手臂一下子失了力，摔落在了他的身上。这是我们接触得最紧密的一次，彻底贴在了一起，而且是全身的。四条胳膊，四条腿，像两只章鱼一样缠绕了，多想它永远不会解开呀。
“我知道了……对不起…”
他的声音仍是那么温柔，谢谢你，我的天使大人。
“你怎么能…给我这种人道歉……”
“对不起……一直忽略了你的感情…我是没有察觉到吗？还是你一直辛苦着，把它隐藏得太好了呢？…对不起！”
“你没错…错的一直都是我……”
他的脸颊跟我的紧紧地合拢着。
“可是…我们…我们真的可以吗？”
是哪一点不可以呢？果然还是我无法达到他的要求吧。
“会被拒绝的吧？爸妈也是，其他人也是……”
“……我是个自私的家伙…对不起……”
“又在说这种话了…”
“那你…可以答应我吗？至少，只是对我也可以！”
“……”
他终是没有回答，抱住我的双手不知什么时候捏在了我的腰上，但现在，我却再痒痒也笑不出来了，只剩下彷徨与眼泪。
“现在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吗！”
“可是——”
“我想听听你的笑声呀！”
啊。
真卑鄙呢，又一次偷袭了我的腋下。大脑处理不过来的信息被突如其来的无法忍耐的痒感给冲刷出了大脑，我终于不再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服后背了。
“在你能够开心地笑出来之前，我是不会停下的……”
……
“……如果你还愿意回答我的话，明天，就去那个地方吧……不是学校的那个地方……”
他没有回答，关上了我家的门，将我们二人阻隔了。
他会知道我在说话那里吗？他还会愿意来吗？为了这样自私的我？
他会来吗？一定不会了吧？
是呀，一切都结束了，在现在。
……
“我来了！”
两只手掌拍在桌子上的声音，惊得我抬起了头。我期待的，我恐惧的，我不敢面对的，属于他的这张平凡的脸出现在了我的眼中，填满了我整个视网膜。
“……”
我已经没有颜面再说着什么了，我已经又做了错事，他还能够原谅我吗？
“关于昨天的问题…我想好了……对不起，我本不应该再纠结这么久的……或许我早在这十二年中的某一天就应该意识到，再回答你，但现在…”
他的声音有些磕磕绊绊的，慌张成这样的他，可是很少见的，并且现在要比以往任何一个令人紧张的时刻都还要严重。
“我想…我还没有错过种下那棵树的时机。”
“！…”
这是我在哪里见过的话，我曾在给他发的信息里写过这句话的原句。
“还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嗯…”
“呼……”
他总算放松了下来，坐在了我的对面。
“我昨天没能来得及跟你说……我会报跟你同一所大学哦，就是你之前总提到那所，你一直说很适合你…你很少跟我说有关自己的事情，如果你能翻来覆去提那么多次，一定是特别喜欢吧。”
我的眼睛在一瞬间盯直了，我没想到他竟然能看得出来，为了能与他在同一座城市而设计的目标，在如今却成为了他新的靶子。但现在，我已经不会再考虑迁就与否的事情了。我知道，他已经在心里答应了我，只是学着像我一样，不用语言表达出来罢了。
“……”
他捡起了盘子里的最后一块马卡龙，将半块粉色的饼干咬断。
“万一，我们还能分到同一个宿舍呢？就像高中时你一直想却没做到的那样？”
“…嗯……”
“因为你说你是个自私的人嘛……那我倒要看看你能有多么自私。”
我在应属于他的空杯子里倒满了茶。
“…我会让你知道的……”
是呀，毕竟我可是个贪得无厌的，自私的家伙。
谁让一切都拜他所赐呢？,装马卡龙的盘子空了，但它总会被再次填满。
一切都结束了，从起点开始便是如此。,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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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曲目：
《プラリネ（果仁糖）》——かしこ。 feat.初音ミ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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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在第二遍阅读本文后浏览下面的内容：
我在写一个关于“爱”的故事，但它绝不是一个常规的，在现实中完全可行的“爱”的故事，我总是在想，像他们两个一样，绝不会被世俗认可的感情，甚至是一方完全没有发觉的爱究竟能否称之为爱，这便是我的猜测之壁的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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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在第三遍阅读本文后浏览下面的内容：
不只是他俩一样的两个男孩子，如果我们可以将眼界扩展到某种程度的话，两个孩子可以被看做为任意的不被同意的感情中的可怜的牺牲品，当然，也可以转化成为更深一层的，更加本质的矛盾关系，这一切，就交给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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